《借你吉言，我无安生》祸乃思卿

8、第八章

　　“盘马，子民册上说你是野马，对否？”
　　“屁！我虽然长得像马，但我还长着条牛尾巴，前肢上还有花纹，怎么可能是野马？”
　　“那应该是这个，”青亦翻出《山海经》，“求如山上的水马，‘其状如马，文臂牛尾，’盘马你估计就是头水马。”
　　“嘿，是上古异兽吗，”盘马喜滋滋地挠挠脑袋，“求如山上的水马，那我有啥特殊能力没？”
　　青亦再三确认后答：“书上没讲，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盘马很失望地耷拉着脑袋，一旁小狗妖很兴奋地举手问：“我呢我呢，我是什么？”
　　“额，狗狗，册上说你是土狗，”青亦尴尬地说。
　　众生憋笑。
　　小狗妖很是不服：“怎么可能，哼，我肯定也是上古异兽！”
　　“啊我知道，”幸乱突然出声，一把夺过青亦手上的《山海经》狂翻，“我记得你是白色的狗黑色的脑袋，还会飞......对，这里，‘其状如白犬而黑头’，你是马成山上的天马！”
　　小狗妖站起来很是得意地鞠了个躬道：“谢谢大家，以后别叫我狗狗，叫我天马。”
　　想了想不对劲啊，小狗妖转头问幸乱：“咦，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真身长啥样？”
　　幸乱假装没听见，继续翻子民册。
　　结果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等他回答，他被盯得受不了了，只好承认：“好吧，也就是上回路过你家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你洗澡......”
　　有人高叫：“乱哥你居然好男风啊？而且还是喜欢狗狗这种的！”
　　众生狂笑。
　　“笑这么大声，是想引我来吗？”
　　一听这句话，众生吓得都安静下来。
　　青亦抬头一看，竟是晋漓走了过来。见到大人来了，顿时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晋漓微笑：“怎么不笑了，嗯？”
　　青亦本来不想说话。
　　结果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一致在说：青亦，靠你了，救救孩子吧呜呜呜......
　　青亦心中十分无奈，万分抓狂。
　　于是青亦站起来，朝晋漓很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扰了前辈清净，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些小辈。”
　　晋漓仍是微笑：“我说过不放过你们吗？你们这样翻着书查，得查到猴年马月？我来帮帮你们。”
　　幸乱哼了一声：“你要怎么帮。”
　　晋漓扫了一眼幸乱道：“毕竟我还是长你们好几千岁，一眼看破你们的真身还是没问题的，我可以直接跟你们挨个说你们的身份。不用一个一个翻书去查证。”
　　谁知幸乱像是故意较真一般：“那要是你认错了怎么办，我们可都是稀有妖兽啊，你确定你记得全所有上古异兽？”
　　众生平日里见惯了幸乱跟老师们唱反调儿的样子，习以为常地觉得，一定是幸乱那根叛逆的筋又不对劲了，正常正常。
　　只有青亦觉着不太对，拉着幸乱的衣领把他的头扯到面前，低声问：“你干嘛呢？”
　　幸乱附在她耳边答：“你看不出来么，这人看你眼神像要把你吞了，不是什么好人。”
　　“没看出来啊......”
　　“反正我觉得他不安好心。”
　　他二人压低声音交流着，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
　　不过众生平日里也是看惯了他俩亲密无间的戏码，还曾经疯狂地传过他俩的“佳话”。
　　前几十年的时候，学堂里的诸位都曾传过他俩的绯闻，甚至一度奔走相告，闹得整个黎桑山无人不知“幸乱青亦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无人不晓“幸乱青亦青梅竹马珠联璧合。”
　　尽管他二人从不正面回答这些疯传，谁知学堂里这群孩子乐此不疲，越传越汹涌。
　　记得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古侵和最仙翁特地跑到幸乱和青亦住的地方来“访问”。
　　那是青亦和幸乱那一年印象最深的事。
　　印象之深，深得简直难以忘掉啊！
　　当时古侵在楼上和幸乱谈话，最仙翁和青亦在楼下谈话。
　　说的是分开“审问”，但其实......这小破屋哪里隔得了音了？！
　　古侵在楼上说：“小阿乱，你是真看上那个小破花了？”
　　仙翁在楼下问：“阿亦啊，你是真看上那个破小子了？”
　　幸乱青亦心道：我......有那么破吗？而且您二老是老糊涂了吗，自己听得到楼上（下）的声音难道楼上（下）就听不到你自己的声音了吗！这么假装对方听不见地骂对方真的好吗？！
　　这时候这俩老头倒是心照不宣了，假装没有听见楼上（下）的声音，继续审问。
　　“你看上她啥了？人傻？好骗？”
　　“你看上他啥了？自大？多嘴？”
　　青亦、幸乱：“......”
　　接着俩老东西分别吐槽了半天青亦、幸乱的缺点，最后一致总结：“那小子（丫头），配不上你！”
　　青亦、幸乱：“......我有说过我和他（她）在一起了吗？”
　　“你这孩子，跟我还害羞什么，别装了，全黎桑山都晓得你俩的事！”
　　“可，我们真的没在一起啊......”
　　“那你们为什么住一块儿？”
　　青亦、幸乱：“我们俩从小就住一起啊，又没家人，为什么不能住一块？”
　　古侵疑惑不解：“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仙翁不可置信：“青梅竹马珠联璧合？”
　　“那是他们乱传的啊......”
　　最后，古侵和仙翁再三确认后，总算放心地离开了。
　　等俩老头走了之后，青亦关上门，幸乱关上窗，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同时扑向对方。
　　“是不是你跟古侵说的我人傻好骗！”
　　“是不是你跟仙翁说的我自大多嘴！”
　　本以为这事总算完了，结果第二天，仙翁在学堂里开了个大会，专门让青亦和幸乱来澄清这件事。
　　众生心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青亦和幸乱当着所有妖的面，面无表情地一起说：“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们只是住在一起。我们是非常纯洁的男女关系。请大家以后不要自作多情。谢谢大家。”
　　于是自此以后众生再不公开言论他俩的关系，私下里言论更甚。
　　一想起这事青亦就头疼，幸乱脸皮厚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跟她形影不离。
　　众生早已习惯。
　　可是晋漓不习惯啊。
　　晋漓咳了几声，皱眉道：“你们两个，贴在一起讲的什么这么亲密？”
　　青亦方回过神来，连忙抬头答：“前辈前来帮忙，我们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晋漓扬了扬眉，不再多说什么，挨个儿把这里坐着的一圈小妖看了一遍，然后一一言明各位的身份、出处和能力。由于晋漓本身言辞不俗，语气又温和，言语间竟是把众妖说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唬得大家喜笑颜开。
　　众生满目崇拜：这个大人可真厉害！可比仙翁牛多了！
　　远在府中的仙翁猛地打了个喷嚏。
　　本来还剩十几个就说完了，晋漓却突然转向幸乱说：“剩下这几个孩子，你来查。”又转向青亦道，“你，跟我来。”
　　青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他走出了翼望林，走到了下午他俩吹埙的地方。
　　青亦试探道：“前辈是有什么要跟我交代吗？”
　　晋漓说：“不必装乖。叫我予辞便可。”
　　“这是你的表字吗？”
　　“是。”
　　“哦，好吧，予辞。我的表字是梓弃。”
　　听见青亦总算不再“前辈前辈”地喊，晋漓明显高兴了不少，不过还是比较严肃地说：“你可还记得上回在相思脉脉坪捉到的那个白衣人？”
　　“嗯，记得。不是被你和仙翁捆回去了吗？”
　　“是。不过无论怎么审问，他都不说话，像是哑巴了一样。”晋漓微微拧眉，“而且就在刚才，他突然化作无数白色的羽毛，消失了。”
　　“啊？”青亦惊讶，“是跑了吗？”
　　“不，应该是死了。”
　　青亦想了想，说：“据说天界有一批隐藏的杀手，皆是白衣白笠白面纱，名唤白殺客。白殺客只为天界效命，生死也由天界所掌。我们抓的这个，应该就是个白殺客，可能是天界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这个白殺客已无用处，就直接除了。”
　　晋漓眼底一片不加掩饰的赞许：“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如此之多，难怪阿醉如此喜欢你。你果然与其他孩子不同。”
　　青亦生生哽下一句“多谢前辈夸奖”，改道：“过奖，额不，谬赞，谬赞。”
　　“想必天界不出几日便会有所行动。以你的才智，应该知道这场大战过后，黎桑山将不复存在。届时......”
　　青亦低下了头。
　　没错，虽然她心里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亲耳听见晋漓说“不复存在”，她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是黎桑山啊，她扎根在土里四百多年的黎桑山，她修得人身住了三百多年的黎桑山，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的黎桑山。
　　届时家破山亡，黎桑山怎么办？山上的孩子们怎么办？仙翁怎么办？师尊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晋漓沉沉问：“届时，你打算如何？”
　　“我，我不知道，”青亦垂眸，“大约带着大家去别处安生？或者，或者把大家送回该回的山上，再和幸乱浪迹江湖？”
　　晋漓的脸在听到“幸乱”二字的时候黑了一下，然后恢复过来，问：“你......跟他......”
　　青亦：“......我们只是兄弟。”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习惯了把幸乱考虑成家人而已啊。
　　晋漓似乎松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说：“若你愿意，可以随我去人界。我可以给你一片安生处。”想了想妥协道，“如果你要拉着幸乱一起来，也可以。”
　　青亦愣了愣，回过神时，他已经走远了。

　　今天上斗殴课时青亦心不在焉，想着昨晚晋漓说的话。
　　不知是不是和青亦有同样的顾虑，昨晚幸乱用储物血玉耳坠把家里重要点的东西都收好了，说是以备万一。今天也跟青亦一样，幸乱明显心神不定，吹那依时断断续续，吹得那依都受不了了，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啸。
　　最仙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正要朝着幸乱发火，突然看见了什么，面色一沉。
　　众生抬头，陡然间面如死灰。
　　那漫天的纷白，飘飘然飞上黎桑山，正是相思脉脉坪上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