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无意穿堂风》许慢慢

5、第五章

　　这场意外来得突然，医院的应对措施绕是再合情合理，也还是出了事。
　　许清时一晚上手术都没停过，但她手术还算下得早。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下的手术，那群人来闹的时候，不过七点一刻。
　　那个时候她正在办公室补病例，听见外面闹哄哄的，正准备出去看看就听见护士进来说了情况。
　　“昨晚冯医生做的那台手术，本来手术之前就老半天没有家属来签字，拖得不能再拖了冯医生才做主先送去手术室的。那病人情况比较严重，后来家属来了之后，术中冯医生还派人出来交代过情况，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当时问病史什么的也没见家属说什么，手术过程也挺顺利的，谁知道送到ICU没几个小时病人情况突然恶化，再送抢救也没来得及，病人就那么走了。”
　　“签字补了没？”
　　“补了的。”
　　“冯医生呢？”
　　“还在手术上。”
　　“打电话让冯医生先别过来。”
　　“好。”
　　“先出去看看。”
　　一伙人气势汹汹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是高高大大的男人，清时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刚走到护士站就看见他们在砸东西。
　　护士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有几个面孔挺熟的，像是医闹。”
　　“琳姐，一会儿要是他们开始动手，你直接报警。”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对面的人就开始吵吵嚷嚷了，跟清时介绍情况的那位是个老护士了，见惯了这种事，念及清时来医院时间不长，这种情况估计见得少，一把把清时护在身后，跟对方周旋。
　　可对方本来就是有备而来，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的，护士应答了几句，许是对方不满意，作势要动手，清时上前挡在护士前面，“这位家属，您先不要激动,您如果对我们的诊治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医务科，您在这儿会打扰到别的病人休息。”
　　“我弟弟都没了，我还管得着别人休不休息？今儿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还真就没完了!”
　　对方为首的那个人说着就走进护士站开始砸东西，对着护士推推攘攘的，清时上前去拦被顺手推了一下，对方用了狠劲，清时一下被推在地上，手肘正好撞在病例文件夹的金属夹上，周围护士惊叫了一声，连忙去扶她起来，这才发现手肘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不浅，血很快就流出来。
　　何向晨刚刚从手术室那边回来就看到这幕，一下就火了。
　　“谁允许你们打人的！还TM打女人！”
　　何向晨上前揪住那大汉的领子，就差动手了，却被清时拦住。
　　“向晨，不准动手，别忘了你还穿着这身衣服！”
　　那人倒是来劲了，狠狠推了何向晨一下。
　　“怎么着？医生治死了人还要动手打家属啊？”
　　何向晨气红了眼，还想上前。身后却出现一只手攀着他肩膀往后拉。
　　“退后。”
　　洛九天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
　　洛九天把衣服扔给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许医生，交班。”
　　活动了下手腕骨，眼神狠厉盯着对面那群人：“谁TM动的手？”
　　对方闹事的人愣了愣，没想到医生真的敢动手，还没来得及放狠话，保安正好在这个时候跑到了护士站。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多亏了那会儿琳姐及时报警，警察赶来才控制住局面。
　　那群人还有何向晨和洛九天被一起带回警局。
　　护士带清时去处理伤口，心外的主任方老师下了手术过来看她，正好碰到顾准下来。
　　“小顾，你怎么下来了？”
　　“听说刚刚出了点儿事儿，过来看看。”
　　“你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啊？怎么回事？”
　　“您那儿来了个新人？我本科的老教授让我照顾着点儿，我来看看她。”顾准神色自若地扯谎。
　　他刚刚下手术就听说心外有人闹事，新来的美女医生还受伤了，连自己科室都没回，直接到心外了。
　　“也是，我倒忘了你们还有着这层关系，走吧，正好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顾准跟方主任进去的时候护士长正在给清时清理伤口，嘴上还在念叨：“许医生，别说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勇敢呢！”
　　清时本来疼得龇牙咧嘴的，听护士长这么一说也只能礼貌又艰难地笑笑，护士长接着说：“你别笑呀，我跟你说认真的，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你一小姑娘，遇上这样儿的人得多吃亏啊！”
　　“可总不能任他们为所欲为吧？”
　　“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刚刚那拨人里头，有几个熟面孔的医闹。”

　　“清时，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清时跟护士长这才发现方主任跟顾准，清时忍着痛，站起来打招呼：“方主任，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
　　顾准盯着她的伤口，7厘米左右的一道口子，伤口不算浅，需要缝几针，看旁边清理伤口的棉球，流的血想必也不算少吧，刚刚还悄悄龇牙咧嘴的，人前倒是挺能忍。
　　“什么皮外伤啊，你一个小姑娘倒还挺能忍！”护士长忿忿道。
　　“顾医生也来啦？既然您也在，那就麻烦您帮许医生缝针吧？也免得我再去请赵医生过来，您的技术在咱们医院是出了名的好，缝的伤口也不容易留疤，这一个小姑娘肯定爱美，这大夏天的要是留疤了多不好看啊！”
　　清时还没来得及说不用，顾准就应下了：“好。”
　　清时看他一言不发地戴上手套，托起她的手放在支架上，先替她打了麻药，等着发挥药效。方主任关心了几句，就被院长的电话叫过去了，走之前只嘱咐清时伤口包好之后回去好好休息，清时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顾准这才开口问她。
　　清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护士长，硬着头皮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护士长听顾准的语气，这二人像是很熟的样子，听她磕磕巴巴说完，忍不住替她补充。
　　“要不是为了护着几个小护士，许医生也不会受伤，现在能做到这样的医生还真没几个了！”
　　听完护士长的话，顾准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话，拿起针线，小心翼翼地替她缝合伤口。
　　外边儿有人找护士长，她被叫了出去，只剩下顾准和清时两个人。
　　“敢当英雄的女医生，还真的是少见。”
　　“你这是取笑？”
　　顾准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挺机敏。
　　“遇到医闹没有把护士推出去，你做的很好，但不是你的担子，也不要稀里糊涂往自己身上揽。”
　　“那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是男人，就算对方动手，我也不见得吃亏，可你是女孩子，若是对方存心要闹事，那你也总归要吃亏的。”
　　“医生不能跟病人家属动手的吧。”清时小声嘟囔，还是被他给听了去。
　　顾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那些都是病人家属？”
　　“我不知道里面有医闹。”
　　“好在你还算机敏，知道提前报警。不过你以前应该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现在也好，早点了解，也早有心理准备，以后若是真的有什么，也好应付得来。只是，用身体去挡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顾准见她一时不说话，抬头看她，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
　　他也不再说什么，细细收针，为她包好伤口，打上一个漂亮的外科结，收拾好东西，脱去手套，洗了洗手，然后擦干，清时看着他完成一整套动作，然后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也不要多想，医患关系要改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能记住许教授那句话就好。”
　　清时抬头看他，何止记住，她记事以来这句话就刻入骨髓了。
　　保持正直，恪尽职守，砥砺德行，敬畏生命，做好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今天这件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告诉我小爷爷？”
　　顾准看了她一眼，点头。
　　清时突然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还有我小叔。”
　　“你小叔那儿，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听说你受伤，我已经先给你小叔打了电话了，这会儿，他应该差不多也到警局了。”
　　清时的脸一瞬间耷拉下来。
　　顾准拧眉，这是什么反应？
　　一时沉默无言。
　　顾准楼上还有事，没有多留，“你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楼上还有事，先上去了。”
　　“好，刚刚谢谢你。”
　　走了两步，顾准想到什么又停下。
　　“你...最好不要自己开车了。”
　　“嗯，估计我小叔一会儿也过来了。”
　　“那就好，我先上去了。”

　　顾准上楼之后许清时一个人待了会儿，回想起刚刚的事，出头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这才觉得后怕，她也觉得挺倒霉的。
　　倒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在她职业生涯里，医闹这档子事，来得这么快。
　　顾准走没一会儿，她便接到许砚之的电话，让她在医院等着，他马上来接她。
　　语气不善。
　　许清时知道今天这班是上不成了，老老实实回办公室等着。
　　许砚之来的时候脸黑得人人见了他都要退避三尺。
　　许清时也不敢惹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瞥了一眼她包扎好的伤处，冷冷开口：“倒不知道你现在这么能耐了！都能替人出头了。”
　　许清时也委屈。
　　“您能不在这儿训我吗？怪没面子的。”
　　那几个实习生虽说各做各的事，耳朵可比谁都尖。
　　许砚之扫了一圈，冷哼一声。
　　“跟我回家。”
　　刚刚是助理送他过来的，这会儿许清时领着他去开车。
　　一上车许清时就先抓住话语权。
　　“我那两个同事怎么样了？”
　　“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还有空管别人。”
　　“一会儿有的是时间给您训我，你先告诉我吧。”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事，我给保出来了，那几个医闹先拘了。”
　　“家属呢？”
　　许砚之瞥她一眼。
　　“放了。”
　　许清时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啊，小叔。”
　　“你这个工作，又累又不讨好！不知道你为的什么！”
　　“为理想啊。你的事业开始的时候，我已经过了启蒙岁月了，小时候家里就只有医护人员作为榜样，我哪能不受影响嘛。”
　　想到自己同为医生的父母，许砚之却总觉得这丫头学医没那么简单。
　　“你爷爷奶奶不值得你当做榜样了？无论是做学问还是走外交这条路，也都好过你学医吧？”
　　想想跟爷爷奶奶生活的那几年，许清时眼珠子一转。
　　“那会儿还小，懂什么理想抱负嘛。”
　　许砚之无语。
　　这丫头也就在他面前嘴皮子了得。
　　也没了再训她的心思，直接把人送回澄楼。
　　“一会儿自己给你小爷爷解释，我可不会帮你。”
　　“不帮就不帮，真狠心！小爷爷指不定还要夸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