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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骨戒 ...

  •   其实,北轩君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大大咧咧的玄素公主在他驾临她三万岁生日大宴的时候,就直直白白的告诉他,她前几日遇上了一只黑蛟,她很是喜欢。
      玄素就这样决绝的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夫,其实这四万余年间北轩君对她也算是关爱有加,她的每一个千岁生日都亲自驾临,要知道,北王仙君轻易不出碧梧宫的。但是此事之后,虽然天帝震怒,碧梧宫并没有为难天宫,北轩也没有去寻过玄素。若是北轩君非要要个说法,任谁求情,天帝也不能这样放过沧浪夫妇的。
      但北轩君确实为了这件事出了碧梧宫,在终南山黑龙潭边,找到了沧浪。
      那时玄素正被父皇母后禁闭在天宫之中,所以并不知道此事。
      沧浪见情敌提着一把出鞘的剑找上门来,即使对方的修为比自己高了两倍有余,也只有硬着头皮拔出太阿上了。
      沧浪虽然年轻,一套剑法淋漓使出,也足以让九州变色。可北轩只是随手挽了几个剑花,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他的威势,沧浪不得已,只得化出原型,与他搏命。
      谁知沧浪刚化出原型,北轩便祭出了一样神器,按天帝的说法,何止是一枚神器,那是一枚圣物。沧浪不识北轩随手丢出的这枚骨戒,只是瞬息间,这枚骨戒竟透过他的皮肉,直直箍上了自己的魔骨。
      魔非妖,妖由天生,魔由心生,魔族的始祖,大多是堕入魔道的上仙,所以魔仙同源,所谓魔骨,其实也就是沧浪的仙骨。
      这枚骨戒套住沧浪之后,也没有多大痛苦,只是镇住了他的真身,他再也化不出黑蛟了。
      彼时北轩君拿剑指着沧浪,神色竟也有那么一份怅然,他说,“玄素喜欢看你的真身,此后她就看不到了。这件事你莫要告诉她,她这么喜欢你,没几年便会忘了我,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记得我。”
      沧浪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玄素,她的眼神颇有几分惊疑,喃喃道,“始祖骨戒……他竟然给了你始祖骨戒……”
      天帝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正是他打算迎娶你时作为聘礼的始祖骨戒,现在就套在你男人的魔骨上。”
      相传盘古开天地后而亡,魂魄化为远古上神,龙族凤族的始祖都在其列。远古上神羽化寿终之后,肉身化为一枚骨戒,是为始祖骨戒,乃是三界不二之宝。龙凤两族的关系源远流长,大抵百万年前龙族的一位天帝以始祖骨戒为聘,迎娶了凤凰族的一位上仙为后,始祖骨戒便传到了碧梧宫,人间还有那么一段“龙凤呈祥”的典故,却不知嫁为龙族天后的,应是一只凰。
      沧浪有些吃惊,他不自觉的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那是他魔骨的位置,道,“难道北轩君那次,是专程来送礼的?”
      天帝又哼了一声,道,“他哪里是来送礼的,他是来送命的,有了这枚骨戒,只要你修为不散尽,便是我,一剑也劈不死你。”
      北轩君知道天帝性子急躁,怕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的乘龙快婿,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其实还有一点天帝也不知道,北轩君觉得玄素的性子太燥了些,虽是女孩子,习武而勇,生怕她日后和沧浪因些口角动起手来吃了亏,封住沧浪的魔骨,他化不出真身,大抵也就不是玄素的对手了。
      当然,玄素喜欢沧浪的真身也是一个原因,北轩君性子孤僻,久居碧梧宫不大与人交流,想法奇特些,也是有的。终究是好心。
      沧浪沉默了,玄素连忙道,“这枚骨戒可代仙骨么?”
      天帝点点头,“那可是始祖骨戒,比起阿南的仙骨,自然只强不弱。”
      玄素露出欣喜之色,旋即又有些惊恐的望着沧浪,道,“你可是试尽了所有的法子,都没能摆脱这枚骨戒?”
      沧浪苦笑道,“不然我怎么知道这样多龙族仙骨的事,这些年,三界中有关仙骨的典籍我都翻了一遍,想必,阿南也是翻了一遍。”他抬头看了天帝一眼,道,“天帝必定也知道,只有我散尽修为,这枚骨戒才取得下来。”
      玄素倒吸一口冷气。
      天帝苍蓝色的眸子看上去深不可测,他看了沧浪一眼,没有回答。
      沧浪也没有再多说,双拳一握,一身墨色长袍寸寸尽裂,露出肌肉匀实的上身,盘膝而坐,白雾蒸腾而起,先是额头,而后是胸口,四万余年的修为外泄,沧浪周身都围绕着绵密的白色烟雾。
      天帝转向玄素,道,“散尽修为,骨戒并不会自动脱落,还是要一可除仙骨的利器将其剥下,这样的利器,素儿,你手中便有一把。”
      玄素身子一颤,白雾中若隐若现的沧浪道,“不必她动手,我自己来。”
      天帝道,“你以为你修为散尽之后,还拿得动幽兰剑么?素儿,你若是下不去手,我带了行剔骨之刑的仙者,他下手自然没有你利索,只怕他一个不小心,伤了沧浪的魔骨。”
      玄素的手抖得比为阿南治伤时还要厉害,那柄化为白玉簪的幽兰剑,竟脱手落地。
      她茫然的摇着头。
      沧浪柔声道,“咱们造下的孽,终归要还。当年天帝要你受剔骨之刑,如今为夫的替了你,也是应当。”
      玄素似是突然惊醒一般,想起了自己龙族上仙终南女君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玄素。一双血红的眸子斜盯着天帝,冷声道,“我却不知道我们夫妇造了什么孽,我玄素一颗心,自始至终只许给过沧浪一人,问心无愧,亦无怨无悔。北轩君赠戒之恩,择日我们夫妇登门去谢,今日,还要谢过天帝的提点之恩。”
      玄素说完,沧浪周围的白雾也散尽了,他面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轻勾起嘴角,合上了双眸。玄素走到自己夫君身后,双膝跪地,一手扶住沧浪的肩,一手提起了幽兰剑。
      阿南记得,仙骨剜除的那一刻很疼,真的很疼,让人绝望地疼。这样的疼,她受了一瞬,沧浪君受了整整一刻钟;她受的时候还有修为护体,沧浪君受的时候已经修为散尽。
      玄素当年在天宫的时候,是司医的女仙,有素手天医之称。那枚始祖骨戒与沧浪的魔骨融合了三千余年,玄素每一刀下去,沧浪的魔骨上便添一道伤痕,玄素知道那有多疼,沧浪没有出声,但每挨一刀,他全身都会抖。
      玄素全然不知这是一件如此耗费心力的事,剥下始祖骨戒的一刻钟,她亦用去了数万年的修为。丢下幽兰剑,抚平沧浪后腰的伤口,玄素张开双臂紧紧的把自己夫君拥入怀中,把自己仅剩的不足万年的修为度了一半给他,二人便一齐昏倒在焦黑的土地上。
      这些话,是玄言告诉阿南的。阿南在玄言的未书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之后,连颈后的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天帝安排玄素和沧浪君往归龙洞去闭关养伤,空蒙自知有错,跟去归龙洞为沧浪夫妇守关,温文给天帝以骗取上仙仙骨之罪打入了天牢,阿南身边的人,就剩下了一个小方。
      天帝没有还治温文的罪,天帝说,我还不屑于惩治一个小散仙,等紫阳历劫回来,我和他算账。
      玄言告诉阿南这些,是为了让她清楚,温文不仅坑了她,还坑了她的爹娘,温文罪大恶极,温文十恶不赦。
      玄言说,“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仙骨而来,你爹娘无法助他得到仙骨,他便打上了你的主意。”
      阿南说,“是。”
      玄言说,“那日根本就是他布的局,山下的鸟妖,山溪里的水仙,都是受了他的蛊惑,才骗走了你爹娘。”
      阿南说,“是。”
      玄言说,“他知道你什么都肯给他的,他知道你喜欢她,他在利用你。”
      阿南说,“是。”
      玄言说,“那你不要再想着他了。”
      阿南说,“好。”
      玄言不信,可是也无话可说了。
      阿南就在未书宫住了下来,再也没有回过终南山,也没有去拜见过天帝,也没有去归龙洞探望爹娘。事实上,她从未步出过房门。
      一晃便是十年。阿南关了自己十年的禁闭,仍是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与温文在终南山,也是十年。
      十年在她三千年的生命中,不过一瞬,只是这一瞬于阿南来说,如同亘古。
      又熬了两年,玄言终于忍不住了,他站在阿南面前,对她说,“洛洛要进门了,你不能再在未书宫藏着,回终南去吧。”
      阿南说,“好。”
      阿南很久没有跟玄言说过别的字了,不是“是”,就是“好”。
      玄言跺一跺脚,气的脸涨得通红,冲阿南吼道,“我说让你别再想他了!”
      阿南仍旧古井无波,“好。”
      玄言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连他自己也愣住了。阿南抬手抚上灼热的右脸,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异样,她干了十余年的眸子,终于流泪了。
      阿南伏在玄言怀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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