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上仙阿南传》洛水鱼

25、第十一章 故人

　　北轩君兄妹原是为道谢而来，又坐了坐，沧浪君夫妇再四留用晚饭，兄妹二人还是赶着天光回北疆去了。
　　阿南陪着爹娘用过晚饭，思量许久，对沧浪君道，“不知冥王叔叔可好？当日在青冥山逗留数月，虽没有师徒的名分，也该去看看他。”
　　沧浪君很是欣慰，道，“也好，也好。你带上沧淇，我本打算让他往青冥山历练万八千年，你娘亲总是舍不得。”
　　阿南原本是想藏到青冥山避避风头，哪里想带个拖油瓶。殊不知沧淇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玄素道，“阿淇根基还不稳，哪里能去青冥山？刚才我没好意思提，北轩君虽没了仙骨，修为弱了些，可是毕竟是凤主，若他能收下阿淇，那倒是再好不过。”
　　沧浪君沉吟道，“北疆还有予华那孩子陪着，倒也妥当，不过不知北轩君是否还要修养一段。”
　　玄素眼珠儿一转，道，“北轩君刚来拜访过我们，我们也该去趟北疆才是。阿南先去青冥山小住几日，我们往碧梧宫去吧。”
　　于是沧浪君听了自己娘子的主意，打算过几日去北疆与北轩君一叙，顺便去青冥山把阿南接回来。经了这许多事，他与北轩君的恩怨算是尽消了。

　　到青冥山的时候，正是正午。冥王自然知道阿南要来，阿南万余年前住的那个院子，又被打扫干净了。
　　寒暄几句，阿南问道，“一去万余年，归来少了不少故人。故来王叔这里寻一寻，不知能否寻到几个故人。”
　　冥王淡淡一笑，道，“清欢一直不肯往生，没几百年就散了，上仙若问那位妖娆姑娘，这一世她可是大富大贵呢，上仙无聊的时候，可去人世瞧她一瞧。”
　　阿南道，“王叔的推演之术实在不寻常，若王叔不嫌弃，阿南还想在青冥山讨教几日。”
　　冥王依旧似笑非笑的道，“只怕上仙不止为讨教推演之术吧。”
　　阿南亦笑道，“当年王叔给阿南讲过半个故事，想来三界之中，能讲阿南想听的故事的人，没有几位。”
　　阿南这次想问的，是魔君沧茕。她曾问过许多人，十五万年前，魔君沧茕为何要反，她的爹爹娘亲舅舅们，无一例外的告诉她，魔族生有反骨，太平上万把年，终归要反一反的。
　　龙族上仙和蛟族众魔都晓得为亲者讳，小妖小仙们又哪里能知道十五万年前的秘辛，直到阿南入主碧梧宫，北莳才托彦予君与她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阿南有位姑奶奶，也就是天帝嫡亲的妹妹，唤作玄珑。这位龙族公主早逝，连天帝长子玄初都未曾见过，阿南也只模模糊糊知道个名字罢了。
　　仙者并无可入轮回的魂魄精魄，只得一世，不过这一世，往往有数十万年的寿限。虽然阿南从未听说有早夭的龙族上仙，更未听说哪个龙族上仙是病死的，但这位玄珑女君如何早逝，之前阿南也并未在意。
　　这件事，似是三界中第一不可说。
　　沧茕刚从老蛟王手中接过魔君之位时，四万五千岁的年纪，算得年少有为，风流倜傥。为他痴迷的魔族少女何止千万，身边也是姬妾成群。
　　那时仙魔之间关系刚刚缓和，沧茕的妹妹和亲嫁给了西海龙王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西海龙后。在联姻的大宴上，刚刚成人的玄珑第一次见到了沧茕，那年她只有七百多岁，只比如今的沧淇大了那么一丁点儿。
　　和亲大宴，沧茕并没有带夫人同行，二人刚刚吵过架，夫人称病，这么大的事也不肯出门。沧茕毫不在意的带着自己当下正宠的一只狐妖便去了。
　　那只狐妖说起来还跟昆仑山赤锦狐狸叙的上亲戚，跟狐妖王族沾亲带故，容貌自是娇媚，眉眼画的也精致，腻在沧茕身上，笑的媚骨。
　　那日沧茕是西海的座上宾，还是天宫太子的天帝玄苍亦大驾光临，给足了西海和黑蛟族面子。首席上，玄苍，沧茕，还有四海龙王推杯换盏，喝的很是高兴。
　　玄珑是硬要哥哥带她来看热闹的，她跟着东海的小公主，也就是如今东海老龙王的幼妹，一起混在婚宴里有模有样的宴饮，时不时的东张西望。
　　玄珑第一眼瞧见沧茕，被他眸子里的魔意吓得一颤。四个老龙王还有她的太子哥哥都惧着夫人，只有沧茕身上腻着一只狐妖，那狐妖为他把盏，在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沧茕爽朗地笑了。
　　那笑声隔着几张桌子传到玄珑耳中，她那颗只有七百岁的心，似乎又是一颤。
　　新人入了洞房，酒宴才算是要散了。不少宾客喝的东倒西歪，魔族那几桌动静闹得尤其大。原本腻在沧茕身上的狐妖如今成了沧茕的拐杖，撑着这位魔族第一尊贵的魔君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的往外走。太子玄苍亦是扶着一个天奴的肩膀才勉强站稳，玄珑跟在玄苍身后，偷眼瞧着醉眼迷离的沧茕。
　　故事听到这里，阿南知道，玄珑已经不可救。世上最易拐走的，不过少女的一颗初心。也许一切萌动，只是因为沧茕身上那份不羁，与她平日见的那些一本正经的上仙不同。
　　彼时玄珑对沧茕的倾心，也许化成热烈的追求闹得三界皆知，也许只是私下里的秋波频传，如今还知道旧事的人都不愿再多提。可是后来，玄珑还是把自己折了进去，同时折进去的，还有仙魔之间脆弱的盟约。
　　玄珑与沧茕之间的纠葛已无人说得清，只知道那日是小公主的第一个千岁生日，天宫大宴，一身红装的玄珑悄悄溜出天宫，直奔黑蛟窟而去。
　　她是冲着沧茕的夫人去的。玄珑本就有备而来，不知动用了什么神器，沧茕的夫人几万年的修为，被打了个魂飞魄散。
　　沧茕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没有任何的犹疑，一剑斩杀了天界最尊贵的小公主，一样的灰飞烟灭。
　　虽不占理，老天帝亦红了眼。
　　仙魔这一战，打了近万年。直到岚风君与沧茕决战无妄海仙魔瀑，沧茕销声匿迹，只留下一句话，魔障高千丈，沧茕还。

　　阿南想，跟这位姑奶奶比起来，自己历的情劫着实不算什么。玄珑千岁时的一场闹剧，仙魔两界，纷争了十数万年，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彦予君说，这个故事，有点年岁的都知道些许，只是没有人愿意提起。冥王鬼枭瞧了一眼阿南，道，“你出生后不久，大家倒是私下议论过几句。”
　　阿南点点头，她不知道沧茕夫人的名讳，只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一只生着龙角的黑蛟。
　　那日，若不是沧茕有一瞬间的失神，凭阿南这点修为，如何能把他卷下仙魔瀑。
　　鬼枭又道，“你已经赌赢了，怎么还想听当年旧事？”
　　阿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把玩着指尖幻化的白莲，道，“我总觉得，沧茕没有死。我能回来，他也能回来。”
　　鬼枭站起身来，道，“无妄海如今风平浪静，上仙不必过于担心。十几万年前的事，小王想是帮不上忙，北王仙君不曾提到此事么？”
　　阿南摇摇头，道，“北王仙君知道的，北莳女君必定知道，都已托彦予君告诉我了。也罢，三界纷扰，阿南实在是想躲躲清净，若王叔知道万年前的故人下落，还望指点一二，我去寻一寻旧时的朋友，散散心。”
　　冥王笑笑，道，“仙魔皆不生魂魄不入轮回，小王这里查不到什么，不过当年沧茕宠幸的那只小狐妖，算起来是赤锦公主的表姑姥姥，如今狐族妖王年事已高不管事，狐族上下皆由她这位长公主节制，上仙可去昆仑散心——顺便路过盛都，也可以去看看那位妖娆姑娘。”
　　阿南辞了冥王，驾了云，三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盛都。命格推演，阿南在冥府所学并不给冥王丢人，掐算了几个来回，那位故人，在盛都的皇宫之中。
　　这到有点麻烦，如今的皇帝是本朝第三世，龙气鼎盛，阿南虽不惧他，到底在皇宫行走不便。
　　阿南挑了盛都最大的客栈住下，便听说皇帝刚册立了一位皇贵妃，要去祭天，这两日皇城里还来了好多看热闹的外地人呢。
　　小二十分热情，对阿南道，“姑娘好运气，这可是最后一间上房了，后日陛下的车驾还要打我们门前的大街上过，到时候虽不能随意出门，姑娘在这楼上就能远远的看一眼龙辇呢。”
　　额外给了银子赏了小二，阿南笑问道，“小二哥以前也见过陛下的仪仗吗？”
　　小二收了银子，更加热情了，连忙道，“陛下年年去祭天都走这条街，小人哪年不看几次热闹？这次册封皇贵妃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只怕还更气派些。”
　　阿南原以为要百无聊赖的等到后日，不想又碰上了故人。
　　她敲了隔壁的门，常煜开门时愣了愣，忙施了一礼让进屋来，道，“不知上仙驾临，还望恕罪。”
　　阿南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当年她为你神魂颠倒，八千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也算她那一世不亏。”
　　常煜也在桌前坐了，道，“这八千年，小仙也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阿南道，“她可曾认出过你么？”
　　常煜摇摇头，苦笑道，“八千年里一世妖七世人，她从未认出过我。”
　　阿南也不安慰，执着二字，她自己都没有逃过。又问道，“这一世她入了宫，龙气庇护，你也难近身，不放心了吧？”
　　常煜点头道，“仙妖殊途，不知是不是受了我的拖累，她这几世次次都是情劫难过，皇宫那种地方，更是让人不放心了。”
　　阿南道，“冥王说她这一世大富大贵，有冥王这句话，应该不会有差错。”
　　常煜道，“大富大贵，哪里比得过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