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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大婚 ...

  •   阿南白日里无事,便天天傍晚驾了祥云往京都去,那海棠春妖娆是不敢去了,阿南要么隐了身形,要么化为蜂蝶,守在花魁海棠姑娘身边,夜深了便回来,那青楼里入夜之后的声响,实在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听得的。
      只是一直没能再遇上冥王鬼枭,阿南还有许多话想问他。
      过了两三月,玄言大婚吉时就在眼前,天宫摆下七日大宴,阿南也给天帝召上天充门面。
      往来吃酒恭贺的仙者一直络绎不绝,上到上仙仙君,下到地仙散仙,谁还不卖天帝和东海老龙王个面子。前六日的流水席都是诸位仙家捧场,第七日才是大礼之日。玄言只有玄素一个妹妹,玄素不能来帮着天后招待女眷,阿南只得顶了这个差事,迎来送往,处处陪着笑脸,心里多少牢骚——这些神仙修道万年,按理应该清心寡欲,怎的还这样讲究排场?
      素来陪着娘亲走亲戚都是打哈哈应卯不记人的阿南到了第六日头都大了好几圈,终于熬过午宴,阿南亲自送西海的两位王妃出南天门,正好瞧见她准舅母唯一的弟弟,东海太子黎湛驾了云回来,便上前道,“太子殿下可又是去送南海那位不羁太子了?”南海太子不羁,酒宴摆了六天他来喝了六天,次次都是大醉,要累黎湛送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玄言二太子抢的是他的心上人。
      黎湛瞧着西海两位王妃的背影,答非所问道,“西海龙王和南海龙王夫妇早就来过,昨儿南海的老太后还专门来看了天后,今儿连西海的两位王妃都来凑热闹,只有那个自命清高的北海龙王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北海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四海虽都称龙王,其实唯独东海龙王一脉是龙族上仙,他们青龙家虽没有天帝一族的金龙和白龙尊贵,那也远胜于西海和南海的比目鱼族。倒是北海的灵龟族与寒极之主北轩君的凤凰族历代交好,时常喜欢与东海龙族摆摆谱,争争面子。阿南知道这个,也知道黎湛待自己的姐姐黎洛甚好,所以连这种细枝末节都如此介意,便笑道,“他们灵龟族性子慢动作也慢,北海又远,许是耽搁了。明儿观礼,连北王仙君也要来的,北海龙王自然不会缺席。”
      黎湛依旧不耐烦地道,“这几日有劳你了,我取些东西就回东海去,明儿日落之后,还要送嫁呢。”黎湛说完略施一礼,捏了移字诀就走了,阿南也慢慢往回走,心里觉得好笑——黎洛公主的皮肤见不得阳光,推算吉时的天官就说吉时是日落之后的一个时辰;天帝急着让玄言完婚,当年推算的吉时便只是二十二年之后,娘亲说,龙族上仙好几辈子里,从没有谁订婚订的这么短——难怪那天官仙品升的快。
      回到未书宫,正看见玄初和玄言二兄弟又送了一波仙君出来。玄初日日和玄言一起支应,兄友弟恭,好像“强抢兄嫂”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见二人如此,黎洛悔婚,择弟弃兄这茬,谁敢提起?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收起,东海的送亲队伍就出发了。阿南打南天门远远的往下看,只觉得半边天都是红艳艳的。她想起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世十里红妆的碧桃,黎洛的红妆何止百里,阿南盼着她不是被辜负的结局。
      玄言就站在阿南旁边,金冠吉服,映的红光满面,神色却是不喜不悲,好像今日娶亲的不是他,还是玄初。阿南瞧一眼微微皱着眉的玄初,低声对玄言道,“你居然还没有逃走。”
      玄言微微一笑,道,“我要是给父皇剔了仙骨,可没有另一枚始祖骨戒给我了。”
      话音刚落,送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驾云立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黎湛,玄言从宫奴手中接过一柄玉如意,换了一副喜气的笑脸便迎了上去。
      不大一会儿功夫,玄言便牵着新娘子走过了南天门,阿南是接嫁的傧相,连忙迎上去轻轻扶住黎洛公主的右臂,引她往天崇宫去。这是阿南第一次见这位黎洛公主,白发银眸,皮肤如同透明的一般,美则美矣,只是如同一块脆弱的水晶,让人几乎不敢碰触。
      阿南听见身后切切私语,一个道,“东海龙王的王后怀着黎洛的时候,恰巧碰上凶兽骁貉作乱东海伤了胎气,诞下的这位黎洛公主生来便比雪族人还要白,简直像是冰晶做的,早就听说二太子轻浮些,招猫逗狗招蜂引蝶的,不知这位冰公主能在天宫活几年……”
      另一个道,“我道听说二太子订婚之后颇有几分收敛,想来不至于太过分。”
      阿南听得见,黎洛自然也听得见,但是阿南十分怀疑她的耳朵是否也和她的皮肤一样不大好,便是听了这些话,一双银眸里,也只有单纯的喜悦。
      天崇宫今夜不知用了多少夜明珠,夜明珠的冷光虽不会灼伤黎洛的肌肤,阿南只觉得眼睛疼。
      阿南搀着黎洛,与玄言一起一步步走上大殿。上千仙家列在大殿两侧,一路走过,终于走到高高在上的天帝和天后座前。新婚夫妇行过礼,天帝起身赐福,阿南如释重负的退到一边。
      一整套的繁文缛节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听颂歌仙咒听到想吐的阿南听到礼官唱出“开宴”二字无比喜悦,简直一步就想蹦出天崇宫,却听耳边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阿南上仙这身红裙子,很是好看。”
      阿南一下子就愣住了,生生刹住脚步,慢到不能再慢的转过身来。她惯常不穿红裙子的,今日是为了当傧相应个景。顶着这张包子脸,在美女皆倾城的上仙界,她也很少听到“好看”二字,虽然是在夸裙子。但阿南愣住,不仅是因为有人夸自己好看,而是因为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退到一旁的位置已经是天帝座前,也就说站在这里的仙君自然是仙班之首,所以唤住自己的这位——如果他袖口那好看的金色花纹真的是凤尾纹,那他就真的是凤主北轩君了。
      北轩君与自己的父母有那样深的渊源,又算是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自己居然站在他面前半个时辰而不自知,简直太失礼了。而且一想到过往那些乱七八糟,阿南觉得脖子后边那块骨戒就在发热,站在北轩君面前,她又觉得自己是理所应当的囧,然后自己还年轻,不应当直面这些囧,但是她转身转的再慢,还是转到北轩君面前了。
      阿南不敢抬头,只低头看着他绣着金色纹样的白色袍脚,傻呵呵的笑了笑,道,“谢过仙君夸奖。”
      天帝天后的仙驾已经下了高台,阿南与北轩君站的地方是众仙之首,自然就要跟上,阿南还在发傻,北轩君似乎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南稀里糊涂的就跟北轩君并肩而行了。
      几十年后三界还有流言蜚语——玄素家那个丫头,果真是半个魔族,一点规矩也不懂,竟敢和北轩君并肩,把身后的金星老君胡子都气歪了。
      阿南欲哭无泪,她拿自己的骨戒担保,三千年来她就没见金星老儿的胡子正当过。

      阿南低着头好好走路,到了瑶池大宴,北轩君一落座,立马就告退消失,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见这位仙气氤氲的北王仙君到底长什么样子。
      阿南以招呼仙客为掩护,一桌一桌往外蹭,终于蹭到了一扇月门前,推门而出,发现乃是瑶池后门,已经在天后的后花园中了。她擦一擦额上的汗,便想赶紧找到去南天门的路,下了九重天,回终南山去睡上一天一夜。
      虽是夜间,院子里七八株夜华树也足以照的整个园子恍如白昼。这天宫阿南没来过几趟,打定主意朝南走,曲曲折折曲径通幽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正打算招片祥云,飞出去算了,忽听得一个熟悉阴寒的声音道,“阿南上仙也逃席了么?”
      阿南心中默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堵了那么久的冥王鬼枭,竟在天后的后花园儿碰见了。回头堆出一个笑脸,阿南道,“王叔也有兴致来这园子逛逛,前几日王叔怎不来未书宫坐坐?”
      仍是一身黑袍,头戴墨玉宝冠的冥王背着手,依旧冷冰冰的道,“冥府不是什么吉利地方,他们新人大喜,小王怎好来给他们添晦气。”
      阿南眼尖,一眼瞧见冥王背过手去时,手中没有无常盘,倒是握着一枝花枝,想来他不像是有什么雅致的人,阿南往四周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身边,乃是一片碧色的桃园。阿南心头一动,不禁脱口而出,“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瞧见冥王皱起了眉,阿南犹豫了一下,仍大胆的问道,“难道那位碧桃姑娘……是天上的花妖?”
      冥王恢复了神色,道,“上仙果然聪慧,碧桃,确是这天宫花苑一株万年碧桃树所化花妖。”
      阿南道,“仙界之物,化而为仙,除非……除非这位碧桃姑娘不愿为仙,自甘堕入人间为妖。”
      冥王默然不语,心中似乎并不像面上这般平静,他身后手握的那支碧色桃花忽然失了颜色,花瓣飘然而落,触地皆是枯黄。
      阿南亦被冥王身上来自地府的阴寒之气所迫,竟不敢开口再问,冥王这才察觉有异,扔了枯枝,伸手为阿南指路道,“上仙想是在寻南天门吧,可与小王同行,过了这座桥,左转几步就是了。”
      一袭红裙的阿南跟在满身肃杀之气的冥王身后,十分不和谐的穿过了天后的后花园,果然过桥左转没几步,阿南就瞧见了南天门。众仙家都在瑶池赴宴,南天门远不像前几日熙熙攘攘。两排守门的天兵天将黄金的铠甲上都描了红色的纹样,到了南天门,阿南才算透过气来,神清气爽的正要与冥王行礼道别,冥王却瞧着下界,似笑非笑的道,“上仙还是莫要急着回终南,不然恐怕您前脚到家,后脚天帝便要派人去召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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