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在涅》白夜慕斯

3、乞丐老兄

　　这个世界有黑就有白，有光就有影，有愿就有咒。愿术渡人上天堂，咒术渡人下地狱。是的，能被渡的都是活人。世人都说昆山是离神仙最近的地方，萧山是离长生最近的地方。因为昆山人世代修习的愿术是用来渡化人成仙的。当然，并不是所有昆山人都可以渡人，只有天资聪颖，愿术最优的人才有此能力。白忘川曾是愿术最优的人，如今他自然不是了，而白陌陌取代了他的位置。
　　昆山脚下有一个小镇，镇中有一家客栈，此时客人正多，已经坐满，他们互相敬酒，闲话家常，到处透露着安静祥和的气息。但其中却有一个人，身穿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头发油腻的粘在一起，脸上黑黑的，不知道沾了些什么。此刻，他正百无聊赖的盯着店小二。坐在这里半个时辰了，小二还是没问他要什么。其实也不怪店小二，人都喜欢干干净净的有钱人，这人脏兮兮的，一看就没钱结账，赊着的话鬼知道他啥时候能还？这种人一般也比较识趣，见人家不理他，一会就走了，谁知道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其他客人的东西上完了，店小二苦着脸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位黑脸大爷请出去。一边纠结一边眼神游走着看向门外，突然他眼睛一亮，一脸谄媚的向门口走去:“客官，里面请！”
　　门口正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头戴一顶破斗笠，背着一只背篓，这打扮活像南方水田里寻觅螺丝的汉子，偏偏人又生的俊俏无比，眼角眉梢掩着的稚气简直要把人的心揉碎。少年冲着小二微微一点头，走进客栈，见到四处坐满了人，只有一个人身边没人，轻轻走过去，朝那人微笑道:“请问这里有人吗？”声音如清风过耳，沁人心脾。那人微微摇头，少年坐在了他的对面。
　　店小二生怕这人打扰了少年的心情，坏了自家生意，恨不得立刻把他赶走，却又不敢在富家子弟面前失礼，只好问少年:“客官想吃些什么？”
　　少年面露犹豫之色，踌躇一会指着面前的“乞丐”道:“他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店小二一脸吃到屎的表情，痛心疾首道:“那这位客官要什么？”
　　那人也不含糊，哑着嗓子点了几盘素菜，一小盘牛肉。少年又加了一壶黄酒。
　　等店小二走了，少年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头看着他不说话，他脸很脏，但眸子却极为清澈，清澈中带着一种与衣着打扮格格不入的孤傲。
　　“我叫白陌陌。”依旧是温和的声音:“你是？”看来他是不问出来不死心。
　　“凌彻。”那人明显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耐烦。
　　白陌陌还要说什么，见对方不想说话，嗓子又哑的厉害，只好坐着发呆。还好不一会饭就上来了。
　　两人沉默的吃了一会，尴尬的气氛被渲染的完美无瑕。白陌陌拿出两个杯子，斟满酒递给凌彻:“凌兄请。”
　　凌彻抬头看着白陌陌，眼神有一刹那的闪烁，但很快消失了。依然哑着嗓子:“我不喝酒。”扫兴的看着一身乞丐服的某人优雅的吃饭，白陌陌觉着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凌兄来此做甚？”白陌陌尝试着开口。
　　“寻人。”凌彻头也不抬的道。
　　“寻谁？”
　　“师兄。”
　　“不知令师兄身在何处？”
　　凌彻停止吃饭，抬头看着他:“你问这干什么？”
　　白陌陌挺直腰板，半点不输气势的实话实说:“套近乎。”
　　看着坦荡荡说出这种理由的人，凌彻只好用最后一招堵他的嘴:“昆山常年积雪，修习愿术的不多了。”
　　还没说上几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白陌陌耸耸肩狡辩道:“我不是。”
　　凌彻继续吃饭，须臾，再次抬头:“昆山之人好华发，渡人于音乐，传讯于银铃。”
　　想想自己的头发，脖子上挂的埙，手腕上缠的银铃，这次白陌陌在懊恼自己太张扬的同时，又确确实实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般见识，这人不简单。
　　两人不再多说话，一个专心吃饭，一个思考如何开口。各怀心思的吃完饭，白陌陌本想替凌彻把钱付了，却见他一脸不悦道:“我不需你帮助。”店小二内心道:“明明没钱还不让人家帮。”他的眼神满是嫌弃，白陌陌坦然的拿出哥哥的钱付了，还大方的说不用找了，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应了。付过钱，白陌陌转身对凌彻说:“算我花钱向你买消息。”
　　凌彻开口却说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你给的钱太多了。”的确，一锭金子太多了。不过，这好像不是你该关注的啊。
　　店小二气的浑身发抖，觉着凌彻就是那个死命阻止财神爷靠近自己的人。但也没法子，只好把金子还回去，收了本该收的二两银子。
　　出了客栈，凌彻一点和白陌陌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径自向镇外走去。白陌陌只好跟着他，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凌彻不简单。一直走到把小镇远远甩在后面，当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时，已是日薄西山，凌彻终于不耐烦道:“你要跟多久？”白陌陌坦然道:“等你把实情告诉我。”若是这样一个人想装，他绝不会发现，除非眼前这个人是有事要告诉他。
　　果然，凌彻面无表情的说:“今晚我要在这里过夜，现在我要去河里洗澡。”这算是答应同行了。白陌陌才不会错过机会，开心道:“好！”凌彻得了他的回答，微微点头，向河边走去。
　　去弄了点木柴点了篝火，白陌陌乖乖的在河边等着凌彻。当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时，他不禁眼前一亮。这哪里还是一个乞丐？眼前人穿着蓝色的长袍，微湿的头发垂在肩上。他仅仅是走来就给人一种傲视一切的感觉，而这种孤傲白天被刻意隐去了，虽然他的眸子已然让他的刻意暴露在白陌陌眼中。
　　白陌陌觉着自己抓住了线索，激动的说:“你一定是萧山人！”凌彻抬眸，眼神还是孤傲的:“是又如何？”白陌陌暗道:猜的真准。对，他是靠凌这个姓氏猜的，萧山凌氏。不过凌彻大大方方的把名字告诉他就说明他不怕他知道自己来自萧山。
　　凌彻坐在白陌陌身边，腰杆挺得笔直，闭目养神。白陌陌在一旁看着他，觉着这个人越看越眼熟。
　　“你认识凌沚洵吗？”白陌陌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氛围。凌彻缓缓睁眼:“认识。”
　　“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声音中有一丝急切。
　　凌彻看着他，有些疑惑道:“找他作甚？”白陌陌没说话，以他刚刚掌握的资料，这个凌沚洵应该是被咒渡走才对，这个人很明显是过大于功的。在民间，他甚至是一个罪人一般的存在，几乎摧毁整个国家。
　　“他是个怎样的人？”白陌陌又问。
　　凌彻高傲的抬起头，又慢慢的扭过来看着白陌陌，一字一顿道:“他是个好人，但不应该被你渡走。”
　　“我不是来渡他的。”白陌陌没有说谎，从昨天傍晚，铃铛就给他下达了任务，要渡的人换了，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铃铛只告诉他一个地名，竹林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要渡的人换了，因为只有要渡的人死了，铃铛才会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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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爹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