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在涅》白夜慕斯

28、病

　　“咳咳……咳……”白陌陌冥思苦想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转身一看，白陌陌眼睛一酸。
　　身后重重纱幔之下，一个身影蜷缩在床上。这个身影白陌陌认识多年，在他的心中，这是一个永远强大，永远带着胜利者微笑的人。
　　白忘川昏昏沉沉的，直觉告诉他是时候了。这几天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在迎接白陌陌浸着泪的目光时，他还是选择了拖延。
　　“别哭啊。”
　　白陌陌从没发现哥哥的笑容竟是如此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一般。
　　他抓住白忘川的手，冰凉刺骨。
　　白忘川想把手拽出来，却使不上劲，后来发现白陌陌的手很暖和，就乖乖地让他抓着。
　　“你……你怎么了？”白陌陌很不安。
　　白忘川视线温和的像是阳光一般，暖洋洋的洒在白陌陌身上。能站着的时候，他要把白陌陌藏在自己身后。只能躺着地时候，用目光也要让他安心。
　　白忘川一向很让白陌陌心安，除了这一次。白陌陌害怕到了极致。
　　“哥，你夜不见客是不是因为这个？”白陌陌强忍着眼泪。
　　“嗯……”白忘川闭上眼睛，又开始抽自己的手，无论他多努力，这个结局是天道注定的。
　　你死我活。
　　白陌陌豆大的泪珠砸在白忘川的手心，白忘川看着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白陌陌趴在床边嚎啕大哭，白忘川看着，胸中一阵气闷，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般，疼痛难忍。
　　伴着哥哥胸腔剧烈的起伏，白陌陌惊慌失措的抬头。
　　白忘川还保持着微笑，眼角透漏出憔悴的神色。
　　白陌陌从没见过哥哥如此脆弱，强大的形象彻底崩塌。
　　白忘川从没在弟弟面前如此脆弱，心中把自己骂的鲜血淋漓。
　　白宸推门而入，身后是凌沚洵，两人一个带着寒气，一个带着傲气，一前一后的进来。
　　凌沚洵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白陌陌，示意其喂白忘川喝点。自己儿子很明显消化不了巨大的信息量，已经傻了。
　　白宸跪坐在琴边，手指在琴弦上熟练地滑动，琴音潺潺的在房中环绕。
　　凌沚洵坐在床边，把白忘川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白陌陌轻轻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不知道是白陌陌没有照顾白忘川的经验，还是白忘川过于虚弱，他居然呛着了。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白忘川眼神迷离起来。
　　凌沚洵看着吓得一动不敢动的白陌陌，叹了口气道：“死不了。”说罢把白忘川平放在床上，顺手盖上了被子。
　　白忘川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
　　白宸边闭目弹琴，显得从容不迫，语气森然的道：“退下。”
　　白陌陌依言向门外走去，凌沚洵显然没被如此命令过，但还是随着白陌陌出去了。
　　“何苦？”他们走后，白宸看着白忘川，微微蹙眉。

　　白陌陌一路无神，由凌沚洵带着，从皇宫正门走出。周围的禁兵只听皇上下召说会有人出宫，可以放行，却不知长相。本来还想让这两个人证明身份，却被其中一个的眼神吓了回去。待到傲气凌人的那个带着傻不拉几的走了，才敢暗暗地舒一口气。
　　白陌陌平静了一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是一条河，月亮映在河里，恍恍惚惚。
　　是个满月。
　　“表哥，你知道这件事吗？”白陌陌只希望自己不是最后知道的，被保护到最后才知道事实，那才叫悲哀。
　　凌沚洵摇了摇头：“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苏慕寒暗地里给他的信，指名道姓外加要求时间的让他们闯皇宫，很显然是要说些什么。这么急着说，又偏偏是晚上，关于白忘川，也只能想到夜不见客了。
　　而且，师哥也曾经说过，这个王爷阴气极重。猜也能猜出原因。更何况，自己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白陌陌坐在河边，强撑笑容。
　　“你哥哥说，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凌沚洵走到白陌陌身边，低头看着他。
　　白陌陌的笑容已经僵了，语气却还是故作轻松：“为什么呀？”
　　凌沚洵坐到他身边，什么都不说。原因大家都知道，白宸把白忘川的信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内容。
　　凌沚洵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艘小船，折的极其精致。
　　“这条河从这里流向萧山，我和你哥就是在这里相识的。”说罢起身，把小船放在河里，目送它远去。
　　白宸早已料到白忘川说不出口，让白忘川把所有事情写在纸上，若他没有开口，就把信给白陌陌。
　　既然不想说，就瞒着吧。凌沚洵心中道：我帮你。
　　白陌陌待了一会，听见远处有脚步声。看看凌沚洵，对方没有一点反应。现在这个时间，会出来的人可不一定是好人，但表哥五感俱佳，没道理听不见啊。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药香，白陌陌身后，那人停下了。白陌陌只好起身，冲着对方抱拳：“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凌沚洵也起身，却冷着脸不说话。
　　那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浑身带着贵气，但眼睛被白布遮着，似乎识物有碍。冲着白陌陌和凌沚洵施了个完美无瑕的礼：“鄙人莫玉，两位想必就是王爷的客人吧。”
　　白陌陌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这人几眼，这人才刚一见面，就已经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可谓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连他们刚从皇宫里出来都知道。
　　当爹的眼瞅着自己儿子盯着别人看上瘾了，心中气急，代为回答：“正是。”爹回答当然不是儿子可比的，当即又是一记回马枪杀了回去：“丞相的公子，每天三顿饭，九碗药，身体不好，何不回家歇着？”
　　莫玉当然知道凌沚洵的话中之意，却转而对一直在看自己的白陌陌道：“我正要回去，却看见岸边一艘纸船搁了浅，这不是送船来了。”说罢把纸船塞到白陌陌手中。
　　白陌陌当即回过神：“真是太谢谢你了！”
　　莫玉微笑：“不用，船没漂多远，搁浅不详，还是再次起航为妙。”
　　白陌陌忙不迭点头，拉着凌沚洵去放船。
　　凌沚洵恨不得当面撕破莫玉的烂皮囊，看看这假皮之下是哪副尊容。没错，莫玉的脸是易容术画出来的。
　　这个人把白忘川的信叠成的小船送回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幸好白陌陌急着放船，没有打开，直接就放在了水里。
　　“莫玉！好了。”白陌陌兴冲冲的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表哥，他什么时候走的？”白陌陌疑惑。
　　“刚才。”
　　“没说一样。”白陌陌心情好了些，既然事情已为定局，还是早做打算。

　　第二天，白陌陌还缩在被窝里，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摸，果然，被窝已经凉了。
　　迷迷糊糊的起来，门开了，凌沚洵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表哥，怎么这么吵啊？”白陌陌大大咧咧的洗着脸，水溅了一地。
　　“苏泽回来了。”
　　五个字，白陌陌听了却触电一般的抬头：“啥？你再说一遍！”
　　凌沚洵当然没有再说一遍，但下一秒，白陌陌就炸了。
　　门口，穿的流光溢彩的白忘川，懒洋洋的靠在门口：“小陌陌，你好啊。”
　　这笑容，简直了，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