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之妻（修改中）》泊语

33、散步

　　元统四年十月至元统五年初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

　　十月，右相司马峰被威武大将军以贪污的名义弹劾，皇帝下令抄家，发现右相贪墨了约十万两雪花银。右相被诛三族 。

　　十一月，张国忠部下第一得力助手钱将军被罗列贪污军饷，草菅人命，欺君犯上等数十罪名，满门抄斩。

　　十二月，燕王李清河被查处私造龙袍，窥探皇权，圈禁终生，三月后被毒死，其子李案轩出逃

　　年末，景国公被贬。

　　次年年初，承恩伯因结党营私被贬为庶人，其中牵连出三个二品官员和数十个三四品官员，张国忠被迫放弃二子张献声。

　　正月，礼部尚书兼户部尚书江西河因办事不力导致黄河决堤，灾民死伤无数被贬去黄州，从此淡出权利中心。

　　正月，皇帝谋朝篡位的流言越发严重，皇帝罢朝，满朝文武跪在御书房求见皇帝，要求皇帝澄清流言。

　　二月，张国忠发动一大半官员废黜元统帝。

　　三月，拥戴原废太子李案承登基。

　　这是上一世原本的轨迹。许诗年知晓的事情不多，这能拢总记得几条，还都是从大街小巷的三姑六婆碎嘴嚼耳根时路过听见的，除了最后一条是她亲身经历以外，其他多多少少参杂了水分。

　　李案承匆匆忙忙地登基，开始了忙碌的日子。封后大典顾及着她将将临盆的身子，也未曾大办。

　　黄河决堤绝计是个严重的大事，死伤数以千计，流民迁徙至附近都城，将瘟疫传染给了当地人，闹出了不小的乱子。有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散播谣言，掀起动乱，煽动百姓跟随“正统”的前朝大周复辟。

　　政治素养低如许诗年都清楚这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恐怕和前朝的人有所牵扯，更别提被誉为百年难遇的明君李案承了。

　　作为新上任的皇帝，李案承的三把火放的也是及时，他先是杀了十来个贪墨的官员以儆效尤，又大力抓捕谣言源头的几十个壮汉，将他们的人头挂在城门口，供百姓观赏。

　　他重金悬赏民间能治瘟疫的杏林高手，还派了宫中一半的太医去治理瘟疫，甚至连夜写了一封罪己诏以告天下。

　　她匆匆忙忙地生了孩子，生完之后便昏昏沉沉，整日里在病榻上度日，能知道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是从宫人的嘴中得到的，有些事情自然没有办法听真切。

　　生产本非容易事，更别提她本就气血不旺，元气不足，此一番折腾下来，小宝也没常见到，李案承也甚少来看她，她被困在床上，每日里就听着宫中的婢女们逗趣的故事，说说笑话过活。

　　虽说忙的脚不沾地，可李案承到底是太子出身，被教养了十几年，处理政事游刃有余，后面两个月渐渐还多了些闲散的时间。

　　这日子一松散下来，宫里的人心可就涣散了。许诗年渐渐很少听见李案承忙政务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家嫡小姐即将入宫的消息。

　　宫内流言蜚语纷纷，两个近身侍候的宫女也常用怜悯的眼神看她，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如今身为皇后，许诗年自然没有想要独占帝王的野心，也没有想过宫中只有她一人的可能。

　　谁都好，赵家李家王家，都好，可为何是张蔓华，那个日日夜夜在她心里像一根刺一般扎的她辗转反侧的张蔓华。

　　许诗年没有没有那么大度，却也知晓，李案承想要做的事情，她阻止不了，当初不能，现在更不能。

　　她苦苦支撑，无非是为了小宝能有个母亲，不至于日后李案承娶了新妇，小宝处境过于尴尬。可是到底身子大不如前，毒药一入肺腑，没过多久，她便去了。

　　今生，她无意掺和这些你死我活的权势斗争，也没有心神去抑郁一个对她来说早已远在天边的男人，看起来自然活泼健康了许多，就连小宝也常踢她的肚子，感觉精神极了。

　　“看样子，应该适是个调皮捣蛋鬼。”安成笑着揶揄她的肚子。

　　许诗年横了他一眼：“不比安公子芝兰玉树，君子端方。”

　　“不敢当，不敢当。只不过这小公子这么活泼好动，看起来个头也不小，夫人生产时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被李案承这么一提醒，许诗年轻轻蹙起眉头，看着自己圆圆的肚皮，实在有些发愁。

　　俗话说的好，过犹不及，前世担惊受怕，吃吃不好，穿穿不好，孩子个头不大，生出来以后得日日娇养着，生怕一个出汗发热夺去他的小命。可如今一看，补得太过，个头太大，生起来又是个麻烦事。

　　听闻民间的女子都比富贵人家好生养，概因她们日日劳作，身子骨比一般的千金小姐健壮，因为吃的粮食不精细，孩子个头也不会太大，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

　　许诗年便下定决心要日日散步将孩子变小一些，因此一大早连觉也不睡了，带着王嬷嬷一起，在湖边笨拙地挪动着身子。

　　天未亮，日头没出来，倒也凉爽。只是许诗年没走几步，便远远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安成。

　　她暗暗咒一声阴魂不散，便收拾起情绪，假笑着上前来：“安公子怎么一大早，有这个闲情雅致出来，像我一个孕妇般到处闲逛？”

　　安成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不过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罢了，不曾想，又和夫人碰见了。既然有缘，我们便一起罢。”

　　许诗年自知和他斗嘴皮子毫无意义，便无视了他，自顾自地在湖边挪动着。

　　这一带种四季桂颇多，高高大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地围绕在清澈的湖旁边，好似守护宝藏的兵卫。

　　郊外的湖上风吹来时，带着刚刚盛放过的桂花的香气，淡淡的，不浓郁，含着旺盛的生命的气息，就好像活泼的小女孩头上的一跳一跳的小辫子。

　　许诗年抬头看着那幼嫩的柔花，轻轻地握住空中落下的金黄色的花瓣，放在手心里细细地闻，其实几近闻不到什么浓郁的香味的，可她就是觉得，这的清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味道。

　　“有缘分的话，我想去一次北方。”许诗年拂去肩上的落花，柔柔地说。

　　安成这会子也不调笑她，不动声色地站在湖的那一侧，低着头看向她，耐心而诚恳道：“夫人想去哪里？”

　　许诗年笑道：“想去山东。”

　　“刚刚不是还在看桂花吗？缘何想到山东了。”安成继续问道。

　　许诗年这会子也暂时放下了对他的“仇恨”，怀念似地眯起眼睛，道：“我祖父生平的两大爱好，桂花酿和圣人书。圣人生于山东曲阜，我想带一壶桂花酿去拜祭一番，圆了他晚年行动不便，无法亲至的遗憾。”

　　安成想起许太傅家自酿的桂花酿，往日了碰上中秋或是除夕，下学前总要送一壶给他。那壶是最最别致的，红红的酒肚子上绘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人物，第一瓶上是孙悟空，第二瓶是猪八戒，第三瓶是白龙马，第四瓶，第五瓶……

　　他曾好奇地向太傅询问，这是何人所绘，为何西行的人物里没有唐僧，太傅哭笑不得道：“家中的孙女顽劣，看画本着了迷，日日在酒壶上捣鼓，虽难登大雅之堂，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至于为何没有唐僧……”许太傅挑了挑眉，绕有兴致道：“她说唐僧软弱可欺，是非不分，赶走了火眼金睛，神通广大，赤胆忠心的孙悟空，却听信白骨精的谎话，最是可恨，所以不画。”

　　初初听这小女童的稚语，他觉有趣，酒壶又是老师所赠，不便丢弃，便收拾起来，放在了匣子里。

　　却不想，后来深宫里的日日夜夜，他夜不能寐，只能辗转地看着这些酒瓶子睹物思人，一日复一日地对着白纸描绘她笔下的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

　　“会有那一日的，有朝一日，若是我去山东行商，就把你捎上，如何？”安成唇角扬起，对着北面的山峦，这样许诺道。

　　许诗年摇了摇头，执拗道：“你去便去，捎上我是作何道理？我要去的话，必然自己去，你一个独身的男子，带着我，还嫌不够瓜田李下的吗？”

　　安成笑道：“瓜田李下？你都是我的“夫人”了，要什么瓜李，要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就好了。”

　　许诗年瞪大眼睛，急得纤细白净的脖子都冒出一抹红来，道：“劳什子夫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开个玩笑罢了，夫人莫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