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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终 ...

  •   春茶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是临安坊最漂亮的姑娘,现在也是坊中的徐娘半老。她会在忙完手中活计时,在一个天气还算好的午后去河边洗衣裳。
      她偶尔会在太阳照过来时坐在门槛上,阳光倾泻在她身上,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神情惬意得像门边正晒太阳的狸花猫。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是春茶的家。她有个爱她的木匠丈夫,每天小日子过得是十分舒坦。
      有时会想起,曾经的曾经,她跟在个年轻人后边叫着段郎。想起那一夜的大月亮,想起飞奔的马,想起即将跳出胸腔的心,想起那个甜蜜懵懂的亲吻。以及那一句在忐忑下颤抖着说出的:
      “段郎,娶我。”
      那句令她沦陷的“好”,包含年少那一往无前的心,来自一个剑客少年青涩的嗓。
      春茶回家那日,一向温和的书生爹第一次发了脾气。扬起了手却不舍得落下,气得几天都紧锁眉头不跟女儿说话。
      炉灶边有落灰,薄薄的一层,不引人注目,却刺得春茶心慌慌。
      春茶被娇惯到大,这过法一日两日可以忍忍,两日三日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等到一周过后,春茶满脑满心都只有回家。
      散伙的原因是真的简单,段澜谯二话不说一路送她到家门口的巷。春茶回头,刚好看到负剑的年轻小伙子离去的背影。
      有些想去做的事总会被限制,至少春茶娘一语成谶,春茶这丫头吃不了漂泊的苦。春茶回来的时候是哭着的,只有她知道她在哭什么。
      反正绝对不是在哭段郎。
      书生爹后来也原谅了春茶,春茶娘说做爹的只有原谅女儿的份。过年了鸡鸭鱼都上了桌,红红火火的十五天里,说媒的来了一波又一波。
      段澜谯再也没回过祟州,但却一直有打探关于春茶的消息。少年时惊险的逃婚像是一场梦, 偶尔夜里梦见那扇隔着他们的门,还有那匆忙又羞怯的吻。
      谁也不能怪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后来娶妻时,在亲友帮衬着举办的婚礼上,年轻漂亮的女侠客第一次凤冠霞帔,掀起盖头,唇脂艳得像她。侠客脱了这繁琐嫁衣,里头还穿着方便行动的衣裳。那笑容刺得他心里一晃,姑娘和春茶太多不同,但都有着一样的羞怯——在面对他的时候。
      季娘嫁给段澜谯三年,可算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特别喜欢黏他爹,大点了时常拿着小木剑比划。这时夫妻二人已经归隐,段澜谯心里也只有担忧。
      他经历过江湖风雨,见到过仗义,也见到过污秽,若是真要孩子踏上这条路,他心中定然是不愿的。他看着院里正在拿着弹弓打鸟的儿子,阳关照在眼上逼他阖眸,只有一片黑,顷刻便看见了月明星疏,看见了巷道。
      他并没有走,只是恰好在拐弯处停留许久。
      春茶娘追了出来,她仍旧敏捷,察觉到了段澜谯还在。
      “后生,你是个道上的,可我家丫头不是。”
      是啊,春茶不是,春茶只是个普通姑娘。
      “我也不希望她走,但她自己选择回来了。”
      春茶的确受不了苦。
      “这段时间,还是麻烦你照顾她了。”
      春茶娘给他行了个礼,抬眼便看到少年在胡乱抹着眼泪。
      段澜谯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晶莹打着转,被做工粗糙的衣袖抹一把,显得眼周围更红了。谁都有个扬名立万的梦,段澜谯小时候踏着师父院里的小石凳发誓要当天下第一的侠客。
      那天刚下了雨,他鞋子带水。师父前来,他便迎着师父坐下去。然后呢,然后当然被收拾了一顿。
      师父说做个普通人多好。
      他却说随波逐流的是孑孓蝼蚁之辈。
      有着最大的梦,意气风发。
      可梦想之路,挫败者居多。
      现在在一方小院成家,有了娃娃。
      季娘有个爱好是喝茶,每年开春便去祟州买新做的茶。段澜谯推荐她去春茶家里买,说那家的茶叶用水是用早晨采下的露。
      那一家的女主人很漂亮,口脂特别好看。季娘好奇便问,女主人笑笑,说那是用花瓣捣烂取汁做的。
      似乎有人在叫段澜谯,他缓缓睁眼。入目是女子温柔的笑和唇上的口脂艳红。竟一时没分清春茶和季娘,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段哥,我回来啦。”
      不是段郎,但听起来无端让人觉得舒畅。
      季娘笑得开心:“段哥,我买了糕点,给你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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