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潘氏使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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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起，云岚隐没。崎岖山路的两侧错落生长着百年老树，黄叶漫天飘零。燕北之地山峦起伏，西天一抹残霞映着斜阳，远远岫石间飘着近乎血色的云朵。
一望而去，茫茫野水，隐隐秋山，荒田寂寞，古路凄凉。这就是“她”眼前所见的风景。
但她所看到的不只是风景。
还有人。是和“她”自己一道，在简陋而无人烟的山路间，徒步向上攀登的三名古装之人。
两男子。成年，东亚裔，身高六英尺以上。俱束发，佩头巾，一著深青色直裰，一著色茶褐布衫。衣深青者肤色偏黄，佩朴刀与鬼头刀；衣茶褐者肤色略深，佩柴刀。二人在山路间并排而行，目光时有交流。凝神而看，可见呼吸不乱，步伐稳健，右手虎口、食指、掌心均有老茧，似常使刀、剑、及枪，有习武底子。
一妇人。貌美，成年，东亚裔。肤色白，梳留仙髻，戴金步摇。蜜色抹胸，银红褙子，裙带飘扬，□□微露。此女著脂粉，戴花钿，肤如凝脂 ，眉目秾丽。细看时，腰身细巧，体态柔弱，右手指跟及掌心有薄茧，走路之间时有喘息。以此观之，似少有出门，擅针黹女红，不曾习武。
还有……衣着近似丫鬟的自己。未成年，东亚裔，肤色偏白，双手指节、指跟及掌心均有薄茧。体型瘦小，腿脚轻便，视力及听觉良好，山路行走无明显痛觉及疲劳感。似乎常在内宅做杂活及针黹，身体状态虽稍强于身侧妇人，并不曾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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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个人均埋头行走。两名男人的目光又一次奇异地交汇，似乎有着某种那名妇人无法探知的默契。美貌的古装妇人则暗自抿抿嘴，仿佛有一丝忐忑，又有一丝委屈。
一时之间，寂静的黄昏山路之上并没有人说话。“她”只是轻快地迈动步子，竭力不影响另外三个明显年龄比自身年长不少的陌生人。
同样不动声色地，“她”，在脑中开启了无人的自白。
“——Trace On.（同调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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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
——公元1117年，北宋政和七年，丁酉秋初。
【此地何地？】
——京东东路，蓟州城外，翠屏山间。
【此身何人？】
——潘氏使女，名唤迎儿。
【潘氏者，何人？】
——闺名巧云，屠户潘公之女，刽子手杨雄之妻。
【……水浒传。】
——Oui.（法语：是的）
【在场三人，分别为裴如海之……情妇潘巧云，“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
——Thousay trew. （古英：说得对）
【“ 病关索大闹翠屏山，拼命三火烧祝家店”？】
——Bingo!（美俚：对的）
【您真可爱。按正常进度，现在的我大概至多还有十五分钟可以活。】
——Perdón, Lo siento. （西班牙语：抱歉，很遗憾）
【（叹气）没事。于今何为？】
——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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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她”——潘氏巧云的使女迎儿，再次看到，名为杨雄和石秀的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有没有说话。但是杨雄的脸上露出了凌厉的笑容，而石秀以冷静而近乎安抚的态度绽开微笑，对这位男性`同伴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男人停下了步子。他们转身正面看向美貌妇人和新晋的小使女。杨雄本是蓟州城中的牢头和刽子手，而石秀却与巧云父亲潘公一道经营屠铺——此时，四双惯看血腥的眼睛，正冷冷地逼视着两名孤立无援的柔弱女性。
正踏着水红绣鞋迈步的潘巧云愣了一下，不由得停了。这美貌妇人一福身，樱桃小口一弯，强笑道：“官人、叔叔，可是倦了？奴家便说要轿夫跟随来的，官人偏是不听。”
她的丈夫——杨雄，依旧冷冷地看着她，眉头紧皱，一句话也无。
倒是石秀微微笑着，身形立定不动。手里却猛然解开包裹，扯出两件僧人缁衣，一把掷到妇人跟前。一边则坦然笑道：”嫂嫂莫慌。不过是要和哥哥对个质，不打紧。“
潘巧云却神色大变，甚至当即踉跄退开一步，双眼霎时泛红。她颤悠悠地摇摇头，一双柔夷不由自主地就去捂在嘴上。
石秀的面容却丝毫未变。他依然以那种意定神闲的坦荡，轻轻问道：“当着哥哥的面，石秀便只问一句：嫂嫂可识得，这是谁家的衣衫？”
潘巧云没有回答。而“迎儿”亦一言不发，只以豆蔻少女的面孔，冷然目睹着这场近似《三个火枪手》风格的裁判。
当然了，潘巧云知道这是谁的衣服。真正的迎儿也应知道这是谁的衣服。而“她”——自知命不过一刻的“她”，同样知道这是谁的衣服。
裴如海和道人胡头陀。后者是报信之人，而前者，是被石秀以非常巧妙手法取衣后杀死的，潘巧云的“奸夫”。
一时之间，能够听到的只有山间的风声。身为监牢节级和刽子手的杨雄面色阴沉如墨，青筋凸起的大手按在腰刀之上。曾经美貌的潘巧云则面色惨白如死，牙齿与两股一齐发颤，在自知必死的恐惧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有石秀淡然而坦荡地微笑着。杀僧道，布现场，官府无从追究，证物操于己手。一切不需自证，稍解则清，直到义兄和罪妇面前的最后质对。这是他等待了许久的完美谢幕吗？
名为迎儿的少女用大眼睛注视着这些成年人们，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仿佛被惊吓淹没。
直到一道带寒意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她的身上。
但见石秀“飕”地掣出腰刀，隔空将手一指，淡笑着与杨雄说道：“嫂嫂既不肯与石秀说话，却也无妨。哥哥，此事只问迎儿，便知端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潘氏使女(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