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杂事》阿旺生财

13、询问

　　“这个期间，师叔是一直没醒过，寺里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不少药，把师叔泡在药盆子里好几天，才慢慢醒过来。师叔醒过来后就很感激寺里的人，一时之间好似顿悟了什么，几天后就和住持言他不愿再参与江湖上的事，愿意剃发出家，在这寺里参悟佛经，如此过一生……”小和尚说完后叹了口气。
　　“师叔他有一番好武艺，但很多事情都不会做，收拾屋子也不会。后来他每日都会用心去做，还不落下诵读佛经，自己从中得到了另外的佛法也就自己写下来，我偶尔会去看看，觉着他写的极好，特别容易懂，”小和尚抬起头，看看这树的叶子，道，“师叔还会作画，画了然后卖给那些卖画的，得点钱都给寺里添点菜。”
　　又有几片树叶掉下来，还有一直虫子掉在了小和尚的肩上，他伸手把这绿油油的虫子夹起来，放在树根上。
　　“原来他还经历了这番坎坷……”吕无天小声地自语。
　　小和尚离他离得近了，看看他的样子，问他：“施主你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的？”
　　故事有啊，可多了，什么‘夜闯纯阳进密室偷书’什么‘前往莫合帮劫货送往纯阳’，他都可以娓娓道来，可，这些东西讲给小和尚，貌似不太好。
　　吕无天问他：“你想听什么？”
　　“嗯……”，小和尚想了一下，说，“我一直都在寺中修行，很少去外面，也不会武功，更想听的就是江湖上的故事。虽然佛祖说要断绝情爱，但你讲讲这些故事也可以。”
　　吕无天笑了，看着他光溜溜的头，又摸了次，对他道：“怎的，你还想长大了还俗去娶姑娘不成？”
　　“不，我要和师叔一样在这寺中修行，参悟佛道，”小和尚摸了下头，“你讲其他的也可以。”
　　“其实是因为总有些痴男怨女来这参拜，心有不顺时都会来找师兄师伯谈心，总爱把自己和喜爱的人的事谈上一次，然后抱怨和控诉，怎的就是不能在一起，我在一旁的时候，总会听到，但也听不全。我对这事还挺好奇和不明白，就想看看你怎么说。”小和尚想想还是给吕无天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般……”吕无天也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情情爱爱的事，这些故事都是在戏文本子里看到的多。”
　　小和尚还想和他攀谈什么，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和尚过来了，脚步走得飞快，看着有些着急。
　　小和尚站起来，待那人走到跟前停下来，他问：“悟尘，你来这做什么？”
　　“我，我来找这位施主，”悟尘就是刚才领着吕无天上香叩拜的小和尚，他一转头对着吕无天，言，“施主，可找着你了。”
　　吕无天道：“对不住，我闲着就走过来找人说闲话了。”
　　悟尘好言道：“不打紧，是贫僧去的久了些，住持已经应下了，那施主就和我走吧。”
　　悟尘说完又看看悟心，严厉道：“悟心，你不是抢着要来扫这片地嘛，快站起来继续扫！师叔等会儿就回来了，看见你扫肯定又会抢你扫把自己扫，若是真是这样，今日他带回来的包子我就替你吃了！”
　　悟心立马站起来，闷闷地开始扫地，吕无天则跟着悟尘去了厢房。
　　去往的厢房其实是个小房间，有个窗户，有桌椅，有张床，床边有几本佛经。
　　悟尘言：“施主先住下吧，有些简陋但被子是昨日洗了刚晒的，睡着也暖和。隔壁就是悟禅师叔的房间，悟禅师叔带人宽厚，你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去找他，现下马上要午时，施主的膳食自会有人送过来。”
　　吕无天一一应着，待人走后抄了床边的佛经来看。书本应当是被翻过好多遍，边角处都有些磨损，书页也透着写黄。他翻了几页，就看见了几幅画，然后一旁还有小字的批注。
　　吕无天看着不太懂，试着念了几句，越念越觉着顺口，再读一读批注，愈发觉着有点意思，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出门前他还将记着的几句念叨着，看看了隔壁的房间。
　　房门是禁闭着的。
　　想着也是，寺里的人每天也有要事要忙，并不是每天都待在房里参悟佛道，这个悟禅师伯，应当是晚上才能见到了。
　　吕无天再去鼓楼时，没看见那个小和尚，他坐下来，想就先这样享受一下午后的阳光。接着，他远远地瞧见了乔公子。
　　吕无天心中诧异，起身走了过去，看见乔公子像所有普通香客一样上了香拜了叩，然后对着一个青年和尚说了什么。
　　青年和尚听后马上走了，乔盛陵从大殿里出来，刚转过头，就和他对视了。
　　吕无天讪讪地走过去，走近了又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乘着他不注意看了看这人的腰间，然后才问：“乔公子怎么在这？”
　　乔盛陵没有他身上地那股子尴尬劲，正色道：“我娘生了点小病，我过来祈福。”
　　乔盛陵今日穿了一身黑衣，腰间挂着的白玉就显眼地多，吕无天看着他又重新把玉挂上了，心里算是觉着舒坦了一点，道：“原来是这般。”
　　“你又来这做什么？”
　　“我……来这住几天，参悟参悟佛道。”
　　乔盛陵明显不信，就站着没有回话。
　　吕无天还想说什么，那个青年和尚就回来了，对乔盛陵言了句‘乔公子且随我来’，就看着乔盛陵和这人走了。
　　吕无天心里觉着这人心里还是生气，不待见他，细想着昨日夜里皎月说过的话，又觉着不大可行，在看看这寺，想着临走前倒是可以去求一串开过光的佛珠给他，下次遇见了就给他。
　　入夜，吕无天吃过清汤寡水后，漫着步子往厢房走，踏着青白色的瓷砖走着，看着树的影子，再抬头瞧瞧月亮，轻快地念着佛经，很快就到了。
　　他在离着厢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因为看到隔壁的房间房门开着，里面很是亮堂。他是立即就想使着轻功过去，又想着，现下还是先回房间念几本佛经，明日再去相识的好。
　　回到厢房他点了灯，又把书看了几页，却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就把书放下，盖上被子先睡了。
　　天微亮他醒，搬了把椅子去院子前，等着悟禅开房门出来。
　　天微微亮，悟禅的房门开了，悟禅出来后一眼就瞧见他了。悟禅心下愕然，陡然想起昨日两个小和尚告诉他隔壁住了个新来的小施主的事。
　　悟禅拿起放在门口的大扫把，开始扫地，然后问吕无天：“施主起的这般早。”
　　吕无天点点头，回道：“我睡不太着，大师也这般早啊。”
　　吕无天瞧着这人：这人已经六旬有余，腰背也挺得笔直，脸上沟沟壑壑，面目慈祥惹人亲近，扫的很快，不久就扫到他跟前了，他起身把椅子移到一边，继续道：“小生近日里颇为烦闷，不知大师可否为小生梳理梳理，好解救小生于苦海之中？”
　　悟禅继续扫他的地，悠悠地回：“请问施主是还在岸上，还是已经坐着舟于苦海之中了呢？”
　　“……刚驶出去不远。”
　　“那便自己回来，自是不用任何人帮你。”
　　吕无天一笑，看看这愈发亮的天色，又言：“大师在这寺里待了这般年，想来也是对佛理参悟地透彻十分吧，大师不如和我讲讲佛理吧？”
　　悟禅停了下来，瞧了他一眼，把扫帚搭在自己的腰间，片刻后，他言：“世间之人，觉着诸般苦楚，诸般不顺意，其实就是两个字：执着。执着于情爱，执着于苦痛，执着于仇恨，执着于对错，一番想着自己一定要理清，一定要得取，可往往求而不得得多，也就形成了苦痛。终生不愿放下，却又求而不得，这便是苦痛的由来。”
　　吕无天接着道：“故而佛家倡导众人莫求、莫悔、莫问，也莫起这些根源的心思，是么？”
　　“原来施主也明白。”
　　“那这般不怒不喜，不嗔不痴，吃着清汤寡水，过着清贫日子，这便算是修行是么？”吕无天接着问，“那如果某日有人屠了这白马寺中的好些人，剩余的人也是不追不究，任其宰割，继续修行么？”
　　“如此这般便要报官，等其官府来处理。”悟禅言。
　　“那你们就真的等着，而不是拿起刀来去寻仇么？”吕无天问地轻飘飘，语气里还有一丝的讥讽。
　　“我且问一句，佛说的‘恶有恶报’可有实证？可能信？难道真的要等着那些恶人得到报应而不是自己动手么？”
　　“施主，你这话语有些……”
　　吕无天走近了，慢悠悠地言：“我听了个小师傅讲过你的故事，当年伤你的人，你也愿意不再追究，而让这帮人逍遥过日子，就没有想过去寻仇么？真的就愿意做过恶的人什么都不用担么？”
　　悟禅看着他的模样，一时觉着熟悉，又想起前些日子里来的人，心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