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杂事》阿旺生财

1、起因

　　一直有那么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一直有江湖。各大门派，各种小派，各处新人辈出，新人更胜旧人，汇聚成小河小干，形成纵错复杂的“江湖”。
　　江湖有新晋榜、刀剑榜、偷盗榜等各个榜。各大门派皆有人才位列榜首，也有独身者，谁也不攀附，可保不齐会被截杀，故而江湖凶险也机会颇多，闯江湖的人永远不缺。
　　扬州三月，细雨微洒，正是江南好时节。
　　有一醉花客栈，扬州第一大客栈，由江南首富的前账房所开，每天客人络绎不绝。来这的人十有八九是闯江湖、见世面和办事情的带刀带剑之人。他们大多数只住一晚，晚间爱喝酒，爱谈天说地，也爱结交朋友。
　　老板娘原是首富府中的一个账房，小时念过书，人精干聪明，而后脾气又有些泼辣，不徇私包庇，管得住人。在十年前，三十多岁成为遗孀的她毛遂自荐，开了这家店，三年内还完了债，做实了这家店，儿子也替她当上了首富家的账房。
　　此时二楼靠窗处，有两个男子静坐。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却未动过几口。
　　较靠窗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头发扎得松松散散。他一双好看眉眼上挑，拿着筷子挑挑拣拣，最后干脆一撒手，问道：“玉阁主，那可是答应了？”
　　坐在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袖口有金丝秀成的云腾图案，面色如玉，看了窗外一眼，道：“算是。”
　　“嘿嘿，说‘算是’那便是答应了——”白衣又倒了杯酒，八分满时停，推着到他面前，“那我也多谢，江湖闯荡不易——果真是要靠朋友啊……”
　　对面的人并不领情，只道：“你别死太快就成。”
　　白衣听言一怔，随后捂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另一手按了按发顶上的发箍，“哈哈，不死不死，我吕不才还想着到时把事弄完了娶个美娇娘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哪，哈哈……”
　　“听说了吗你们？吕无天把纯阳的圣书偷了！”远桌的几个人围在一起，看似在谈论什么江湖事迹，众人中的粗犷大汉先发制人，声音洪亮地连这两个人都听得到。
　　吕无天是最近几年中一批后起之秀之中较为猖狂的人物。偷盗前三甲都该露面，拥有高超的偷盗技巧，自然有着生意上门，若不是自己感兴趣去偷喜爱的东西，靠着这些生意就能活得滋润非常，吕无天在偷盗排行榜上排名第三，可吕无天不露面，也不接活，至今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吕无天因在“水月岭”偷得‘帧香玉’而出名。问其姓名，他却笑答：“在下不才啊，姓吕，名无天，字无法，求的就是随心所欲，不为世俗规规戒戒所困。”
　　白衣听到后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扒拉菜，一盘好看的糖醋鲤鱼就在他的手下糖醋模糊。
　　“可不是，他胆子也真够大，可真是没有愧对这吕无天的名字！”
　　“吕无天，吕无天，他这名字可怪有意思的，听他说还是他自己取的呢！”
　　“江湖上都传，是他乘着纯阳掌教闭关的时候去偷得！偷走后被追到纯阳山脚下，还大言不惭道，‘这本书我吕无天就拿走了，若要想拿回去，叫你们掌教来找我！’你说这气不气？纯阳掌教刚刚闭关就出这事，纯阳可不敢去告诉他老人家，就想自己先找回来。可……谁知道这吕三在哪？”
　　“也是，听闻前两天纯阳掌教知道事情后马上出关，现在找了几天了，不也没消息吗？”
　　“还有一件事奇怪，当时黑灯瞎火的，但据说他就偷得了一本，纯阳的那书有两本吧？而且他也说了只偷得下卷，那上卷呢？没找着吗？一个盗三，什么找不着，什么机关没见过？要说他没找全两本我都不信，可偏偏只有一本，又是怎么回事？”
　　“只找着下卷……没上卷他怎么练？从下卷开始练岂不是会走火入魔？”
　　“不知道不知道，说不清……”大汉倒了满满一碗酒，一口干了，囔囔道：“吃饭吃饭，先吃饭，谁管他会不会走火入魔，这些都干咱嘛事！”
　　邻近的人干瘦，看着还有一点书生卷面的气息，也慢慢盏上一碗酒，道：“也是。就是觉得他做出这样打纯阳耳光的事，我还挺爽的，那些老不正经的道士我看着就不太顺眼。”
　　“嘁，你不爽能怎样？纯阳家大业大，又有朝廷撑着，根本就不混我们江湖……”
　　听他们是准备好好吃饭了，白衣收起竖起的耳朵，笑的更开，手上使筷子也更顺畅。最后他看了看一旁的香料酱醋，直接一手拿起倒在了刚刚被他摧残地皮肉分离的白切鸡上，又拌了几回。
　　黑衣男子看着对面的人皱眉，道：“不想吃就走，别扒拉来扒拉去，怪恶心人的。”
　　白衣听言停下，把筷子正经地放在一侧，然后划拉了几下衣裳，站起身来。
　　黑衣男子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白衣面带笑容，站直了，就给他半弯下背做了个揖，“那吕不才走了。祝玉阁主一帆风顺，和令正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共度……”
　　“——快走吧。”黑衣男子语气嫌弃，“下次别这么对我说话。”
　　白衣歇手，挺直了背，“那在下走了。”
　　黑衣男子干脆就没看他，待他走后，又看看桌上的残局，喊道：“小二，结账！”
　　小二听言一甩手上的汗巾到肩上，麻利地过来，弓着身子，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黑衣男子的衣着和面貌，低着眉道：“公子，您这桌一共30两银子。”
　　黑衣男子了然，从兜里拿了钱财出来付。
　　小二嗫嚅着，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公子，要是不吃可以不点，点了不吃也好生放着也好，可竟把这些东西糟蹋……成这样，实在是不好啊。”
　　黑衣男子闻言叹了口气，“下次不来了。”
　　小二又是一惊，“公子……”
　　黑衣男子没再言语，起身走了。
　　小二原是在山上长大，山里的活多，吃的却少，自小就明白饥不果腹的感觉。好不容易来这招聘，从十人当中脱颖而出，确是见不得客人浪费食物。今天一见，这位客官不浪费食物了，倒是把食物糟蹋成这副样子，免不了说了一句。可客官却说 ，不来了，他，岂不是赶走了一位客官？
　　小二犯了愁，想拦却不敢，只能呆呆地看着黑衣男子走了，又将夹在腋下的木托放在桌上，一一把饭菜放好，带回了后厨。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却早已去了某个地方，醉生梦死。
　　入夜，醉香阁乃整栋楼显得亮堂十分，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房内点的更是红烛。
　　吕无天轻车熟路地进了某个美娇娘的房间，搂着她的细腰，就亲了上去。美娇娘吃吃的笑，回应着他。
　　“近晚月娇娘真美……”
　　“是吗？”皎月笑了，“那喝杯酒？”
　　“喝杯。”吕无天坐下了，给双方都倒了酒，问道：“最近纯阳那边有什么动作？”
　　皎月微微一笑，喝了酒，答：“还没呢，早着呢。不过你呀，还是快收拾了东西避一避吧。”
　　“可不是跑你这儿来了吗？”吕无天一笑，又喝了一杯，“若是真的逃了，他们找不到我怕是苦着脸要哭呢。”
　　皎月可不这么觉得，她还是担心，不免说：“可别把这些人想的太好骗了。人人都说找不到你的踪迹，可又不是没人见到你的真面目，保不齐有人将你供出去，就怕你在这儿的府子都让人端了去。”
　　“也是，”吕无天抬头看了看屋里的粉红帐子，道：“明日便启程了，你不用担心。”
　　灯帐内的红烛被从窗口吹来的细风摇的断断续续，照的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乱舞，吕无天这时起身，二话不说地就躺在了软床上。
　　皎月看他这般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了，暗自嘀咕着：“阁主的帧香玉到现在也没还回去，真是任性，也不怕阁主不答应么……”
　　接着皎月无奈地起身，吹熄了好几盏灯，慢悠悠地去了隔壁的房间，找好友闲谈。
　　亥时，吕无天醒来，看着一屋的漆黑，他起身，拿了皎月的折扇又整了整衣衫，开了门出去。
　　他一脸惬意地下了楼，出了门，手上的扇子摇啊摇，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吕无天眯着眼睛，舒服地感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指动了动，又放下了。
　　他看见远处有一公子正朝这走来，这位穿着深红色衣袍 ，袖口与腰带处皆有腾云绣着。腰上的白玉晃得雪亮，还别着一把宝剑。
　　经过时，吕无天的手动了动，又满意地眯起眼，与这人擦肩而过。
　　走得远了，到了街口，他把得手的玉拿出来，对着红灯笼看，又上手摸了摸，心中感叹：今晚得了好玉了，拿回去先还了玉龙天吧。
　　吕无天一抬头，哟，不正是扬州第一大客栈嘛？
　　他抬脚刚要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前面的公子，可否将玉还与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