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雪》十二朱阑

3、人间

　　“白哥哥，那后来怎么样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发问。
　　白衣银发的少年坐在一群孩子围成的半圆形中心，淡淡地笑着：“后来？没有后来了啊。”孩子们当然不会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那里面掺杂着悼念，痛心，惋惜，后悔，以及——刻骨的恨意。
　　“呐，故事讲完了吧？”一个身着水色衫子的少女走了过来，“好了好了，全都去睡觉！”
　　孩子们满眼都是没听到结局的失望。
　　“哦，那这样。”白衣银发的少年一拍手，继续道，“极和听雪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呐，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睡觉了吧？”顺便加了一句小小的威胁，“不睡觉的明天就不许听故事。”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右手握拳，用力到指节都有些泛白，面上却是一派温柔的笑容。
　　这位白衣银发的少年自然不是人类。他是龙神，是这璇玑国的守护神，名叫白龙。似乎很早以前，他是某位仙人的式神。他曾说过，他曾经的主人是比仙人更加飘然出尘的人，却也是个多情的人。他对他主人的尊敬，甚至胜过天帝。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如此高傲的白龙屈居其下？
　　“白龙。”刚才的少女唤他的名字，刚才那个眼神，她注意到了，“刚才的故事，讲的是你的主人么？”
　　正坐在崖边仰望星空的白龙回过头，眼睛里全无刚才光彩照人的笑意。风扬起他的衣袂与长发，他的眼神很冷，如同千年的寒冰冻结在眼底，亘古不化。连那少女也被她看得打了个寒噤。
　　她叫做雨薇，是璇玑国的公主。虽然从小与白龙生活在一起，却依然对他存有敬畏之心。
　　他闭了眼睛转回身，又睁开眼睛望向北方的星空：“是。”
　　得到回答，雨薇松了口气，坐在白龙身边：“他们并没有幸福快乐，对不对？”
　　白龙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点头。他的故事的确没有讲完。
　　“能讲讲后来的事么？”雨薇问得很小心，看他皱眉，急忙摆手，“不想说就算了……”
　　“我的主人他……叫做极。”白龙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他忽然转向雨薇，淡淡地笑着，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颊：“我长得好看么？”
　　“啊……”雨薇一愣。她从没想过这位温柔稳重的龙神会问这种问题，却也如实回答：“好看啊……”比任何人都好看。她还没能说出口，却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白龙看着她，依然淡淡地笑：“我跟我主人长的一样。从第一次幻化出人形，主人就这么说了。”白龙顿了顿，“但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主人比我，多出几分飘然的神韵。所以他像神仙，我不像……我更像妖精。”
　　雨薇不禁莞尔，这是事实。白龙他，确实不像神仙……像·妖·精，还是迷死人不偿命的那一种。
　　白龙却在这时伤心地叹了口气：“果然……”
　　雨薇忽然想起神仙的读心术这回事，敷衍地扯开话题：“后来你的主人怎么了？”
　　“啊……后来……”白龙回忆着，思绪飘回千年之前。
　　后来，听雪说她喜欢水。于是白龙引了天池的水到北方。听雪当然是很高兴了，她和极花了好几天来思考一个关于这条水道的重大问题：名字。
　　最后还是决定叫银河。因为在漆黑的天幕中，这条河水闪闪发光，如同铺了一天的碎银。也是因此，白天是看不到银河的。
　　再后来，来了一群天兵天将。他们说银河擅自引了天池之水，要截断。听雪和极当然不允许。两人中，极的法力比听雪高，于是极的灵魄得以保存，听雪的真元却被打散了，散到永远拼不到一起。
　　白龙当然也很不服气，连他主人都拿他没辙，只好放他去找天帝。结果天帝却说他很中意这条银河，从未下旨要断其水源。彻查之后才知道，是某位天将同样喜欢听雪，同样时刻关注着她，却没能得到美人回眸一笑。最终决定得不到就毁掉。于是才有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听雪死了？”雨薇心中不免也有些怅然。
　　白龙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当年，天地放过极与听雪，本就是想成就这对神仙眷侣。这位天将忤逆圣意，被处以极刑，魂飞魄散。”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雨薇轻叹，“听雪已经回不来了……”
　　“错。”白龙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提示道，“你抬头看看。”
　　漫天的星斗闪着清亮的光芒。那就是听雪被打散的真元。

　　神仙的生命似乎永远没有终结。极虽已没有形体，但他的魂魄却一直存在着。听雪的真元散作满天星辰，在银河中，永远陪伴着他。
　　天空的北方，有一颗被称为北极的星星。人们只知以形状将它周围的七颗星辰命名为北斗。却不知，那是极施以仙法凝结出的舞步——只有七步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