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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一向白衣飘飘的妖怪,今晚却穿了一身黑衣。

      不是夜行衣,倒像是王庭隐卫装扮。

      他将黎九掳到一处无人草丛,身后恰是两栋屋墙交接处,空了大约半个身子宽度的弄堂,里头无光、无风,幽深漆黑。

      他手一松,黎九顿获自由,结果一转身,巴掌脸已窘成赤色。

      “何故面色绯红?”

      北堂无珏明知故问,面容淡漠,似笑非笑。

      黎九眸光躲闪,只觉脸上夯热难耐,心头蹦跳还未停歇,却闻他夹带调笑的言语,顿时一阵羞恼。

      “谁绯红了,胡说八道!”

      北堂无珏闻言,唇角微翘,深眸犀利。

      “窥见何事了?”

      他竟还见缝插针的问询,着实羞的黎九抬不起头来。

      “与你何干,你拽我来此作甚?”

      “自是救你,世子隐卫暗藏四处,若你窥伺之时被人察觉,恐怕...”

      “谁窥伺了,你...你少污蔑人,我是不小心的。”

      黎九急促打断他的话,抵死不承认,竟还转身欲逃,奈何被他一把拽住。

      “那你跑什么?”

      “脚长在我身上,要跑要留,你管得着?”

      “你当真不怕我?”

      “我...我怕啊。”黎九眉毛轻微一抬。

      “撒谎!”

      黎九挤出一副和善面容试着甩开他的禁锢,却没成功。

      “你先放开我。”

      她挣扎的厉害,北堂无珏却无一丝松懈,一双寒眸直愣愣的盯着她。

      “再不放我咬人了!”

      她作势张嘴,猛地朝他手腕处埋头凑过去,可惜还没碰着一丝,忽然头皮一紧。

      北堂无珏轻手一拈,黎九一缕乌发便成了最好的防御,生生拽的她头皮吊着疼。

      只好“哗”一下竖起脑袋,下意识的往后仰。

      瞪他,死死的瞪他,反正也打不过。

      北堂无珏接招,淡然迎上横眉怒目,暗沉眸子微漾,似藏疑虑。

      此婢几番坎坷,夜闯太医署,受私刑而不抗,忍辱含垢,委曲求全,甚至卑躬屈膝混于一众仆婢,眼眸却始终精明亮堂。

      她鲁莽是真,胆大也不假,并且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对其出身来历从未流露半丝窥探意味,既不正面主动提及,亦不背后旁敲侧击。

      她究竟是何来头?

      她的血...为何可以压制寒毒?

      北堂无珏满腹疑虑,却无法一一挑明。

      “你到底放不放?”

      黎九扬着脑袋,脖颈酸胀的厉害,差点朝他翻去一记白眼。

      “你若求我,或许...我可思量一下。”

      “求求你!”

      黎九丝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直截了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不正是她最拿手的么。

      北堂无珏嘴角抖了抖,竟僵住了言语,眼下那双扑闪的眸子一眨一眨,似在瞧他笑话。

      “谁在那里?”

      两人正醉心暗斗,却闻墙外一声呵斥,黎九耳根一紧,下意识转头寻那声音。

      就在当下,北堂无珏松了手。

      黎九瞬间脱身,本能往后退却一大步,本是预备逃离,却又犹豫了片秒。

      似别有心思,她又大步踏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使了盲劲儿将他一同拖拽进身后那黑漆漆的屋墙夹缝中。

      额,她没料这夹缝如此之窄,仅容得下半张身子,两人瞬间被墙壁死死卡住。

      “这...是作甚?”

      “嘘,闭嘴!要是被人发见,咱俩都得死!”

      北堂无珏闻言一怔,眸光微漾。

      “你,可知我是何人?”

      “除非你是天王老子,不然,任你官儿再大,能压得过那屋里头的世子,压得过这北堂王城的君?”

      北堂无珏一时语滞。

      “哎...你别乱动!”

      黎九被他无意扭动的身子挤了一下,微耸胸脯顿时受力,压挤感明显,耳鬓后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就略显绯红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她这才集中了注意力,察觉两人正以某种怪异姿态被死死卡在这乌黑狭窄的夹缝弄堂里。

      身子正面相贴,某些敏感部位正好紧紧压在对方身上,尴尬至极。

      黎九微微抬头,那半尺外的陌生气息,虽散着凉气,却如此挨近,近到令她慌了心跳。

      为掩饰紧张,她斜着眼珠,左瞧瞧右望望,身子僵的一动不动。

      外头稀稀拉拉几声脚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周遭空气顿时寂静。

      她不吱声,他也不吱声。

      片刻后,她终于受不住,北堂无珏半晌未出声儿,似无主动抽身而出的意思。

      这外头都没人了,不赶紧想办法钻出去,难道要卡在这破地儿过夜么?

      “你的妖术呢?”她冷不丁问道。

      北堂无珏皱眉,无言。

      “你不是会飞么,内功应该不弱,这地儿困不住你吧?”

      “你想说什么?”

      他冷淡应声,垂头相视。

      黎九便扭的僵持身子,略尴尬的启口:

      “咱们...出去呗。”

      “你先走。”

      “我--”

      黎九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儿,心中碎念:先走你爷爷,都卡死了,怎么动?

      “你既知如何进,还需我教你如何出么?”

      呵,杠上了是吧!

      黎九闻言暗自垂眸,牙齿嚼的咯吱响,心中极其憋闷。

      自古好男不跟女斗,这妖怪怎这般不识风情,好歹...她也是个女的。

      北堂无珏察觉她吃了憋,只埋头不语,心中莫名爽快,正欲垂眸打量,胸口忽然一重。

      黎九脑袋“唰”一下趴进他怀中,侧耳贴靠,整个身子都黏了上去,因为比他矮了一头,北堂无珏的下巴恰好抵住了她圆滚滚的脑袋。

      淡淡发香,幽幽绕绕的漂浮鼻尖,他瞬时震住了。

      “那就凑合一晚吧!”

      黎九贼不要脸的往他怀里钻了钻,虽寒气略重,但她身子本就燥热,尤其那双烧红的面颊,往那寒身上蹭蹭,倒显得凉快许多。

      “放肆!”

      他声音微颤,一丝慌乱,一丝无措,两相交杂,此番心境竟令他自己都略显惊诧。

      黎九未应声,却闻耳畔突袭一阵阴风,再一抬眸,果然预料之中,那团如雾似烟的绳状物再度出现,与她靠近之时竟又幻作剔透晶莹的冰箭,定在她那双惊惧的明眸之前,不足半指距离。

      北堂无珏果真是怒了,竟连云锁都唤了出来!

      不等须臾间,他猛地闪身,形如烟云,轻松抽离屋墙夹缝,又幻云锁成绳将黎九从中拖拽而出。

      那云锁未曾将她松离,而是裹挟其腰身一飞冲天,在距主阁五里之外的城墙脚下,将其摔个狗吃屎。

      顾不上疼痛,她眯眼打量四周,周遭漆黑幽深,毫无人迹,唯那凉风吹的枯叶哗哗作响,闻声有点渗人。

      那妖怪并未再现身,天知他暗藏何意,行踪如鬼魅一般难以捉摸。

      不过此刻保命最重要,于是原地休整片秒,她迅速沿着城墙悬挂的灯笼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辗转回到南厢时已过子夜,一双疲腿酸胀的厉害,仿佛再挪一步都似要断裂。

      黎九一路已经将他祖宗十八代都念了一遍。

      李朝雨整整抿了两壶清茶才望见黎九晃悠悠的身子从外头飘进来,一面怒气横飞,一面却又迫切欲知东厢消息,两相权衡,暂时压下了火气。

      “都探到什么了?”

      黎九唯诺跪伏于地,暗中思虑后,启口。

      “禀小姐,奴婢...未曾亲自瞧见世子样貌,但探听主阁仆婢私下议论,说殿下气宇轩扬,面容俊俏,想必...不假。”

      话到此,她莫名红了脸,幸好垂着脑袋,李朝雨并未察觉。

      “你这废物!去了半宿就探得这些无用的?”

      “小姐勿生气,奴婢...奴婢还知,林小主她...”

      “如何?”李朝雨眉头一抬,犀利相视。

      “她--”黎九微顿,“侍寝了。”

      “哐当-”

      一枚小巧茶盏迎声飞出,砸上地面瞬间碎裂成片。

      李朝雨顷刻气急败坏,拂袖将身旁摆件悉数摔出,面目狰怒。

      “你给我滚出去,还有你们,通通给我滚!”

      李朝雨妒火中烧,将屋内仆婢全数赶出。

      南厢内屋被她砸的叮当响。

      耳边仆婢喁喁私语,黎九腿疼,并无心思参和,于是偷偷溜回婢居。

      先才就未瞧见黎衡,没想到婢居进门竟与她撞个满怀。

      “你这不长眼的贱婢!”

      黎九暗下翻了个白眼,抬头瞬间却挤出一抹浅笑,微微欠身,道:
      “是奴婢冒犯,望姑姑大量,勿与奴婢计较。”

      “呵,少与我惺惺作态,此刻心中,怕是将我咒骂万遍了吧?”

      黎九扬起一脸惊惧,立刻垂首,婢膝而道:“奴婢万不敢如此行事,姑姑着实多虑了。”

      黎衡冷笑,未继续纠葛,甩手离去。

      黎九霎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亦跟着松敞下来。

      黎衡卑劣她心中有数,身在王庭,又位阶上奴,于主子而言她低贱谄媚,而于下奴,她却高高在上不可逾越。

      此番矛盾,怕也是折磨。

      黎九心想,如有一日,这婢居再出几位上奴,可会有人铭记初衷,出淤而不染呢?

      她简略洗漱一番,欲早些歇息,徒步五里着实耗费精力,可未料掀开被褥,却摸得一手潮湿油腻。

      娘的,不知何人顽劣,竟泼了她一铺的馊水。

      她嗅鼻一闻,差点没恶心吐了。

      这摆明是膳房后厨的油脂馊水,肉腥气儿逼人,一股腐烂味道散延。

      “谁干的?”

      她怒朝一屋仆婢吼了一声,已入眠者亦被吵醒。

      “你喊什么,夜已深,谁有精力与你细述,明日不用干活儿啊?”

      “就是,都是平奴,你拽什么?”

      除了两位与她平级的仆婢冷嘲,其余均知趣闭着嘴,只眸光暗自打量,各怀心思。

      见此,她思虑片秒,努力压下心中怨气,将被褥原封不动的盖好,又朝那俩言语刻薄的平奴冷淡瞥了一眼,这才独自走到一边的墙角。

      双手抱胸,倚墙而坐,欲如此凑合一夜。

      那黎青寻常虽跋扈了些,但好歹无置人于死的恶意,可那黎衡本就身为上奴,已是仆婢最高位阶,却步步紧逼,一心与她这个低一头的平奴相对抗,难道是上辈子跟她有仇么?

      既然未央阁的花池吃人,为何不再多一个?

      就黎衡好了!

      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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