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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果不其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简少刑奉命将昏死的黎九扔到南厢院落的墙角,又喂了颗通气顺脉的药丸,这才飞身离开,走时仍不忘几许感慨。

      若这李朝雨算作女子,那黎衡便是当之无愧的小人了,上有毒辣无常的主子,下有谄媚刻薄的奴才,这黎九命格也够硬,如此折腾下竟也安然活到今日。

      更甚,若不是因她的血...恐怕...

      想到这里,简少刑莫名打了个寒颤。

      人事不省约半刻后,黎九缓过气儿来,身子本能的颤了一下。

      虽弱眸紧闭,却不忍皱起了眉,鼻下人中处隐约瘙痒,似有毛茸茸的玩意儿磨蹭,她本能的吸了吸鼻子,猛地睁开眼。

      也就...半截指尖的距离。

      一双深邃剔透的眸子,一弯弓样细碎的眉睫,如剪水,如山川,隔着明月星辰,与她相视。

      两人明显都有些愣。

      一副男上女下的诡异姿势,只见南枫与地撑着胳膊,一手举着一叶狗尾巴草,僵在原地,眨巴着眼。

      黎九傻了片刻,微张的唇像是被人捂住快要窒息后又忽然通了气儿,瞬间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妈呀!”

      应激反应,她扬起细肢胳膊一拳捶到来人的胸上,顺势将其推开。

      南枫“嗖”一下立起身,面露尬色,举着狗尾巴草的手一时竟不知如摆放。

      黎九慌乱,身形躲闪的从地上爬起后,便缩着身子挪到墙角,一副惊诧的戒备状。

      “你...你做什么?”

      南枫尴尬的咧开嘴,僵笑:“额...你脸上有蚊子!”

      “你胡扯!”

      “我...”

      南枫一时顿住嘴,面色略显诧异,怪了,这丫头嘴里冒出来的话闻着怎如此便扭。

      遣词生僻却夹着一股莫名的自来熟,且她那种下意识的防御举动,令人瞧着并不像个身份低贱的仆婢,倒跟个训练有素的新兵一般,反应极快。

      黎九瞥见他若有所思的朝自己打量,心跳霎时蹦跶起来,老实讲,他真是个顶好看的男人,入这北堂王城三载,莺莺燕燕过眼如云,却鲜少遇见这般明媚的男子,剑眉星目,洒然不羁。

      不像那个妖怪,皮像也佳,只是浑身上下尽是诡气,拽的一脸欠揍模样。

      “--妈呀--,是何意?”

      他学着她的口气,一脸稀奇的模仿一番,又道:

      “南枫,此为本名,你勿要唤错。”

      黎九尴尬了,先才一急就没注意遣词,原本连做梦都很少出口的白话这会子又冒了出来,该如何解释?

      她心虚的撇过眼眸,朝四下胡乱打量一番,忽然一怔。

      “你...又救了我?”

      她当下才记起落水的事,没曾想醒来,眼前竟然又是他。

      “其实--”

      南枫话才出口,就被她一脸虔诚的打断。

      “是奴婢失礼了,竟又欠了大人这番人情,着实无以为报,先才一番举动多有冒犯,望大人海涵,勿与奴婢计较。”

      她瞬间变了个顺从模样,语气和缓不少。

      南枫嘴巴微张,见她顿变乖巧,一番到口的话便又咽下了肚。

      “无需与我客套礼数,我又无官衔傍身,就是个小侍卫,别大人大人的喊,听着瘆得慌。”

      “奴婢万不敢僭越礼数。”

      “哦,那你为何一脚将你主子踹下池塘?”

      黎九闻言,一口干痰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斗嘴斗言的当下,先头被人敲昏的黎衡已被路过的仆婢抬回了南厢,不多会儿便醒了过来,立刻怀着怒气儿见缝插针的在李朝雨面前搬弄一番是非,将黎九数落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恶劣,李朝雨只不痛不痒的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淹死?”

      “回主子,不知这贱婢与谁暗通款曲,竟寻人将奴婢打晕,这会子,人也不知去往何处了。”

      李朝雨冷哼,脸色淡漠的朝一旁瞥过眼神,嘴里咕哝挤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果然是死不了。”

      黎衡一愣,疑虑锁眉,不知李朝雨此话何意。

      “小主,内务司遣人过来了,可要准备?”

      外头仆婢忽然闯进内屋,言语稍显急促。

      李朝雨与黎衡相视一望,皆显怪异神色。

      原是内务司总掌司携东宫之意,特前来慰问,一番寒暄过后,碧玉银簪,云绸珍宝,赏赐颇为丰厚。

      “那婢女黎九何在?”

      李朝雨正在喜头上,却没想掌司忽冒出这么一句,当下有些慌张。

      “她...她犯了何事?”

      “小主多虑,未央阁花池遇袭一事,多亏此婢灵巧,记住那贼人几/分/身/形,这才令王庭都尉有迹可循,及时将匿于王庭的犯案恶贼擒住。往后去往花池,小主与众人皆可安心。”

      原是如此,李朝雨僵硬浅笑。

      哪来的恶贼,不是做戏么,还真凭空抓了个人?

      “回大人,这几日侍婢操劳繁多,民女见她疲色颇重,便令她回婢居歇着了,可要遣人将她唤来?”

      “无碍,小主无需费心。世子殿下圣恩,还望小主早日养好身体,得侍殿下左右。”

      不过一番场面话,听听就行了,但作为内务司一把手,亲身往来南厢,又是奉世子之令,着实给她添了不少面子。

      一扫先才的颓唐,内务司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她便遣人将躲在膳房朵颐的黎九揪了回来。

      黎九循闻外头声音,不过一眨眼功夫,那小侍卫便跑的无影无踪。

      只好眼睁睁的被人五花大绑的捆了回去,嘴角还冒着油星儿,锃亮。

      真是信了邪,与他言语不过片刻,肚子竟不合时宜的呱呱大叫,她那时定是被迷了神志,小侍卫提议去膳房偷食,她眼皮没抬就同意了,两人结伴而行,结果才寻到半只瘦踉鸡尾,没塞下两口就被逮住了。

      黎衡立在李朝雨左侧,神色傲慢不逊,鼻腔里不时冷哼,视她如草芥一般,眼神睥睨。

      “一路有闻仆婢议论,小姐得受世子顾念,奴婢亦为小姐高兴。”

      黎九马屁拍起,李朝雨但瞧不语,一脸阴沉。

      气氛一时诡异。

      “你,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李朝雨一字一顿的启口问道。

      黎九镇定异常,闻声并无慌乱。

      “奴婢...并未见任何人。”

      “小主,她定是说谎!若无人助她,怎可能安然无恙从那花池爬上岸来,您瞧她这模样,哪里是刚遭了淹溺之人,精神利索的很呢。”

      黎衡插嘴,落井下石。

      “小姐明察,奴婢在池中瞧见姑姑不知为何突然晕厥,一时急迫,慌乱间竟拽到一弯垂于水下的藤草,便吃力攀着游上了岸,本想上前查探详细,奈何奴婢身弱力薄,竟也眩晕过去,醒来人竟倒于后厨,奴婢也察诡异,心中十分惊慌。”

      “你莫要编故事,我那时分明瞧见你沉入水中...”

      黎衡话未说完,瞬时收了口,面上袭过一袭懊恼,只能些许愤恨的瞪了她一眼。

      李朝雨不动声色的将两人各显其意的神色收进眼底,忽的叹了口气,换了副缓和面皮,淡漠的说道:

      “罢了,莫要再争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小主,这贱婢可是将您推入花池的祸首,怎能轻易饶她!”

      黎衡似乎铁了心要将她往死里弄。

      “你今日似乎话多了些,可是花池晕厥伤到脑袋了?”

      李朝雨阴阳怪气的朝她瞥了一眼,黎衡顿时闭上了嘴。

      黎九安然回到婢居,一刻悬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一日,破烂的草席铺垫早已被有眼力界的仆婢收起,整齐软铺也已备好,现实如此荒诞,令她着实感慨。

      一叶羽翼大小的名牌,竟将人划作了三六九等。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如此可悲。

      黎九换了身干净衣衫,捏着那面铁质名牌,独自蹲在婢居屋外,一处人烟罕至的角落,发呆。
      林敏之初留东宫,这一夜过去,未央阁名位怕是要洗牌。

      楚斯柔这会子估摸着正在躁头上,不知主阁又要被她掀出什么风浪了,可怜了那些瘦弱仆婢,又要蒙受不明之气了。

      至于吴雅人,她向来喜好耍唇舌,仆婢们权当她唱戏估计都听烦了,又不敢与旁人说,只能强令她们跪听了。

      还有令狐沉颐,估计早已歇息了吧。除了抄经文,她应该别无挂心的了。

      而李朝雨....想到这里,黎九不由摇了摇头。

      那一脚她是狠了劲儿的,借着做戏的由头,她怀了私心。

      下药令她腹痛,私刑伤她十指,推她入水禁她上岸,不往前追溯,单瞧眼前几桩非人之事,也够黎九嚼穿龈血了。

      她非白莲,即便此刻为生而蛰伏,心甘受苦,但终有一日,她会将这过往所受一一奉还!

      外头忽起凉风,她又待了片刻,这才缓缓收起名牌,起身欲走。

      娘哎!

      这惊呼未出声,只压进嗓子眼儿,但她眼珠子瞪的惊悚,像是撞见了鬼。

      可不就是鬼,她才转身,就瞧见墙头之上飘着一抹白衣。

      那妖怪果真是阴魂不散!

      她硬生生咽了一嗓子胆怯的口水,僵着脖子抬起眉目,朝如墨天幕那一弯若隐若现的暗月望过去,忽的一番极其假意的赞叹:

      “今晚月色皎洁,流光相印,明日必是晴空万里,真真是好兆头呢。”

      说罢,她装作未瞧见一般,自如的转过身子与他背对。

      毫不夸张,完全一秒变脸,她瞬间咬牙皱眉,一脸心虚的挪动步子,朝婢居屋子的方向移动,身子尽量稳着,一步一印,不敢松虚。

      寒凉之气渐绕身后,又缓缓袭上脖颈,她揪着眉,咬着唇,心中一万遍的骂娘,不知自己着了谁的道,这妖怪偏偏盯着她不放,各走阳关道相安无事不成么,非找上她作甚?

      那血玉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她真是不懂,不过说到破石头,她倒是曾捡到一块,不过...

      哎呦!

      她脚下止步,额间迎面撞上一堵人墙,这人墙通体散着寒气,刺骨冰人。

      他不是在墙头飘着么,怎么瞬间就闪过来了?

      她足足愣了有两口茶的时间,稍后才一副倒了八辈子霉的模样抬起脑袋,朝那个比她高了一头有余的鬼魅打量。

      冷峻淡漠的一张面孔,垂眸如寒水,几许乌发随风起伏,夜色之下,气质尤其阴冷骇人。

      “你躲什么?”

      他语气低沉,语速缓缓幽幽,听着毛骨悚然。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撞上了,装作睁眼瞎也没啥用,硬着头皮上吧。

      她往后警觉的退了两步,与他隔开一段安全距离。

      “不曾躲什么,大人您武功盖世,轻功卓绝,小人有眼无珠,冀望海涵。”

      她这话也藏着阴阳怪气,不过他听着并不恼,倒是饶有意味。

      “你尚不清楚我是何人,便唤我大人?”

      “那您是谁?”

      她索性开门见山,直白爽快。

      北堂无珏这才面目微漾,对其径直问名之行生出些许惊异。

      不等言语,他忽然往前启步,莫名朝她靠近,黎九一震,迅速小碎步往后挪了相同距离,他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前移,又朝她靠近了些,她心中一慌,霎时觉得背脊发凉,只能硬撑着胆子再往后退着步子。

      一进一退,须臾间,黎九被他逼进了墙角。

      “奴婢先才多嘴了,仆婢本就不该过问主子之事,是奴婢僭越了礼数,大人...勿要动怒。”

      黎九立刻吃软,扬起一副可怜模样,开始求饶。

      可北堂无珏并不受用,他眼含凌厉与她盯瞧,那眸光若剑,似要将她刺穿一般。

      见此情形,她慌的眼眸咕噜乱转,脑子如麻绳,像打了节一般,整理不清,完全一团糟。

      可偏就此时,他忽的垂头朝她靠近,黎九一惊,下意识撇过脑袋,恰好露出光洁的脖颈。

      北堂无珏凑近打量,盯着那片光洁肌肤,眸光竟透着一种诡异渴望。

      黎九身子颤的慌,身前散播的凉气刺骨,袭上脖颈之处更是寒凉一片,只能死死闭着眼眸。

      半晌无声,她顿觉怪异,斗胆睁开一条眼缝儿朝某处打量。

      这不看不知,一看魂都吓飞。

      北堂无珏俯身垂眸,倚在她脖颈之间,如同一条寻着猎物的狼狗。

      他这是....在闻东西?

      “变...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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