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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透支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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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良久,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条诱惑十足的不归路。
“公子下不了决心,是吗?”
我忍不住叹息道,“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这叫我如何下得了决心?”
“呵呵呵,这确实很难下决心。”又呷了口茶,他才慢悠悠着道,“无妨,锁魂笔既然选中了公子你,就只当送公子一个见面礼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可以先帮你还魂,等你把红尘之事都整理完了,再来考虑要不要签订灵约。”
“额,真的?”我屏息凝神,“要是你帮完了我,我反悔了,不签呢?”
他笑了笑,“本来就没让你许诺什么,又何来反悔一说,即便完事后你不想,也不会强迫你的,放你去投胎就是了。”
“好好。”我高兴得一口灌了他刚泡的茶,茉莉花混着龙井的味道,“那现在先去哪儿?还是回那小树林里找我的肉身吗?”
他昂起头摇着扇子,想了一会儿才沉吟着道,“现在去找你的肉身,恐怕不行了。”
“为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话落,只见他一挥扇子,我一阵昏头转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不是刚刚那雅间,入目而来是两座雄狮立于衙门两侧,上悬一匾“明察清廉”。
我还没站稳,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衙门前那老汉一边擂鼓,一边大喊“青天大老爷……”
乔笙扶住了我,又示意了一下那老汉旁边的担架,旁边站了两个年轻人,担架上又躺着个人,白布蒙头。
“那,那是我吗?”
“嗯。”乔笙点点头,又展开扇子摇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那老汉和我的肉身都被人带了进去。
我和乔笙也大摇大摆着进去了,没人发现我们。
“大人明鉴,老身今早上青芦山砍柴,见一人靠在白桦树下,还以为是回乡的小生在路上睡着了,想去唤醒他。没想到那人竟死了,颈子上麻绳一样粗的痕,是被人勒死的……”
那大人一拍惊堂木,打断了老汉的喋喋不休,“来人,去搜下,死者身上可有牙牌?”
“回大人,没有!”
乔笙转头问我,“你牙牌被他们拿走了?”
我点点头,“嗯,他们想要我状元的身份,搜走我身上的牙牌和委任状,赴任去了。”
那堂上的大人又问旁边师爷,“此人可是我青芦县中人?”
师爷摇摇头,“从未见过此人。”
乔笙又问我,“你在青芦县,除了庞家人,没人认得你?”
我叹了一口气,“我家乡遭了荒,我娘死前命我一定到京赶考,我是逃荒来了这儿,被他们庞家收留,之后就一心只读圣贤书,没出过门了。”
那大人又想了想,又问,“仵作,此人约何时被害?”
“回大人,根据尸斑显示为昨晚子时到丑时。”
“去问问山脚下的钟老汉家,昨晚子时到丑时,可有人上过青芦山?”
这次不等乔笙问,我直接答道,“没用,他们是蓄意谋杀,早早地就埋伏在山上了。”
没过一会儿,回来的人将钟老汉本人都请来了,“回禀大人,老身昨夜子时入睡,未见有人上青芦山。”
那头顶乌纱帽的大人,百般无奈下,只得又拍了一下那惊堂木,“休堂!”
我跟乔笙又随着那大人进了后厅,听他与师爷商量着我这案子。
“大人,那青芦山,本就是贯通南北的必经之地,每年诸多考生从这山上过时,都让山上那帮土匪给劫害了。依我看,破这案子是小,想办法解决山上那帮土匪是大。”
“话虽如此,但若真的是土匪害人,又为何是勒死,他们不都是使刀子么?”
“也对哦。”
“依我看,我报案的老汉也有嫌疑,他那两个儿子,之前不就干过偷窃的行当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越扯越没边了!看着他们与真相背道而驰,我是又急又绝望。
“你也别绝望了,就算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不是还有我吗?!”
我看向乔笙,“你打算用法力来解决这事儿吗?”
他嗤笑一声,“那多没意思啊!”
“兄台,你别吊我胃口了。”
他还是风度翩翩地摇着那把折扇,微笑着道,“不急,先替你还魂。”
说着,猛地一扇扇子,我又是一阵昏头转向。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庞府。
仰头望着那块牌匾,记忆猝不及防地就涌了上来。
那年逃荒,我身染寒疾,昏倒在这台阶前,幸得他们庞家人救起,醒来后与庞家老爷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后来他们告诉我,那天清晨,将我救起的人是芝芝……
从那以后,我便在这深宅大院里潜心读书,不问世事,三年后一举中第。梦想的幸福与美满尚未开始,三年的黄粱一梦猛然惊醒,这一切终不过是个骗局。
只是,她是何时对我起的杀心,我至今没想明白。那三年的陪伴与厮守,我看不清真与假……
“若能看得清,又怎能叫红尘中人呢?”
这人是有读心术吧?
乔笙转过头,唇边是超然的薄笑,“红尘红尘,自然是烟尘障目,杜公子此番历劫,也算是超脱红尘之外,现在我就带你看看,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我点点头,看了看头顶上那大太阳,很清楚我这一缕幽魂还能见阳光,全赖他的支持,“可是,咱能在这青天白日下,还魂吗?”
“还是晚上吧,先进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我毫不费劲地穿过了那红漆大门,乔笙亦是如此,我再一次迷惑了,难不成他也是鬼?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庞老爷书房,之前我就经常跟他在这儿煮酒论英雄,从古之变法,到今之政道,儒道墨法,百家之论,无所不谈,好不痛快!
然曾高谈阔论的地方,现在却是窃窃私语,见不得光……
庞老爷捻着胡子,一脸忧虑,“真没想到,那穷酸的尸首,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哎,还以为能让秃鹫吃了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世上消失呢。”那亲自带人杀我的庞老太太恶狠狠着道,这一脸狠意实在不能和之前慈眉善目相联系。
没想到那庞老爷更狠,“不说被秃鹫吃了去,让野狗先啃个面目全非,叫人认不出模样也好啊!”
“不怕吧,他在我们这儿三年,一直都是在那北厢房,从没出过门,府里的人都没几个见过他,更别说外头了。”
“难说,天知道围墙外面有没个什么阿猫阿狗见过。”
“不会的,我今儿在堂上听得真真切切,师爷都说从没见过,那就是真没见过,而且那穷酸长的就一副北方讨米的样子,哪里像我们这儿的人。只要他们认定不是咱们青芦县的,就不会花太多精力在这上面!”
“但愿如此,要是那县令大人没事儿找事儿,将他画像一画,再拿到别的地方一问,可就麻烦了!”
“老爷意思是,千万传到京城去?”
“那是!那穷酸殿试的时候,京城里还是挺多大人见过他的,就连圣上也是面见过的!”
“呀?咋没想到这一层,那到时若被京城里的召回,檬儿岂不是露馅?”
“那倒不会!我朝惯例,凡状元都需下放到地方任刺史五到十年历练后,方可召回,到时哪还会儿有人记得那穷酸张什么样?关键是,不能趁现在风头未过的时候传出去。”
“那现在咋办?要不要给县令大人送箱福禄去?”
“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怎么处理这案子。再说了,就算送福禄也不该是我们,要送也是他们严家送!”
“好好,就照老爷吩咐。”
“对了,芝芝昨晚上过去没有?”
“已经过去了,老爷放心,牙牌和委任状还在我这儿,檬儿不跟芝芝正式成亲,我不会放他们去赴任的。”
“好好,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