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狗、妖》极北晓鸥

1、一

　　多年以后，当你问起那个孩子身上所有人性的美好从何而来时，作为回答的那个故事，全部都和北方大地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贫穷村庄有关。
　　永河村，因为一条几近枯竭的小溪而得名。改革开放后，村里的人流也快要枯竭了，年轻的壮士们纷纷进城打工去了，村东只剩一间土房，住着一狗一老一小。
　　村庄，奶奶和小狗布布，撑起了春筝的整个童年。
　　她脑海里那以童真为锁封存的有关永河村的记忆里，永远飘着一片温和蓝净的天空，飘着微风轻拂过的黄灿的金色田野，飘着奶奶用年迈的铁锅炒出的滋滋油香，飘着光着脚丫，放纵玩耍在积雨大地上的笑····
　　飘着，一个不知愁为何物的自然的梦。
　　那是成熟后的大人寻遍天下所有至美言辞也洗不出的纯澈。
　　大地是她的课本，山风是她的老师，春天奏着泉水叮咚的音乐课，夏天描摹郁郁葱葱的
　　无忧的日子，散落在大山里，草丛中，麦田间，被春筝紧紧依偎在奶奶身旁听她讲的美丽故事串在了一起，如同永河中被太阳晒得七彩的漂亮石子穿成的项链，永远缠挂在春筝脖颈间。
　　那个令她印象最深的故事，写在一个黑漆漆的冬日里。
　　黑夜早早地将星星也哄睡，春筝也早早地钻进了热乎乎的炕头上，奶奶用厚实的棉被将她牢牢裹住，之后在被窝里拉紧了春筝的手，喃喃讲道：
　　“筝儿啊，冬天是无聊吧，奶奶给你讲个妖怪的故事吧。”
　　听妖怪的故事，春筝会努力往被子里缩，那样就算妖怪来了，也看不见她，吃不了她。
　　“今天给你讲个雪妖的故事。”
　　“雪妖，是雪做的吗？”
　　“不是，雪妖啊，是像棉花一样的，白色的，像雪一样所以叫雪妖。雪妖啊，”
　　奶奶开始娓娓道来。
　　“雪妖啊，是在人死的时候出现的，她会把那白花花的手啊，放在你额头上，然后你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死是什么啊，奶奶，人都会死吗？”
　　春筝拽了下被角，缠着奶奶问。
　　“奶奶错了，不该跟你小孩子讲这个。”

　　（二）
　　熬过漫长无聊的冬日，春节便也快到了，各家都挂起了灯笼。枯黄的庄稼被一层层厚厚的白雪包裹着，点缀上新年的红色后，整个村庄又从一团沉沉死气中复苏，变得可爱起来。
　　腊月二十那天，春筝比以往早醒了一个小时。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从床上蹦了起来，用热乎乎的小手蹭了蹭结了冰花的窗户。她在等待那日夜思念的两个身影。爸妈买了今天的票，要从城里赶回来了。
　　在将一个个雪白的大胖馒头在锅里排列整齐后，奶奶在炕上坐下，就着雪亮的光，为春筝缝着那件红棉袄。
　　奶奶一早便猜中了春筝兴奋的心思，也笑着逗她。
　　“筝儿啊，要穿新衣服了，开心吗？”
　　“开心开心。”
　　春筝在炕上蹦跶着回答。
　　“过年啦，就7岁了。等筝儿本命年的时候啊，奶奶给你缝一件有小老虎的红棉袄。”
　　春筝听了，更开心了吗，赶紧着急地问：
　　“那啥时候能过本命年啊？”
　　“你啊，还得再等5年呢？”
　　春筝又苦恼了，自己怎么这么小呢。既帮不上奶奶忙，又连个本命年都过不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穿那件印着小老虎的棉袄了。
　　“奶奶，等我长大了，要赚大钱。带着奶奶去城里，给奶奶买各种好衣服。”
　　沉默了一阵后，她突然傻傻地说。
　　奶奶还是慈爱的笑。
　　等馒头蒸好的时候，爸妈提着大包小裹回来了。
　　邻居们纷纷从自家的雪房子里钻了出来，喜庆地迎接着归乡的人。奶奶热情的找了好些个大袋子，给每家都装了满满一袋新蒸好的馒头。
　　爸爸进了屋，抖落一身雪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抱起春筝举到了头顶。
　　“小丫头，又胖了诶。妈，还是你会养孩子！”
　　奶奶听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能咋养，你不也这么养过来的吗？”
　　妈妈跟在爸爸身后，先帮爸爸正了正衣领子，然后将几个背包规整齐。她打开最大的那个包，却很轻松地拿出了一件新衣服。
　　“妈，这些年你也辛苦了，这次···我么就把春儿带进城里了。”

作者有话说

　　大三停笔前写的，所以也就没有写完。记得当时为了写这篇建了个歌单，里面有苏打绿的《小时候》和《早点回家》，加上夏目友人帐的主题曲。为了酝酿那种淡淡的伤感。彼时在为说不好哪天就要同老人们永别而伤感，却不知再过不了多久，她便先走了，白发人与黑发人一起送走了黑发人。这篇文章于我也像个阴影，恐怕没法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