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韶川一

8、第 8 章

　　当天下午，赵之珩敲响了雪若的房间门。
　　他是为了上午的事情而来，虽然上官嘉钰在上午那番话怎么听都像是随口一说的，但他本着严谨的一贯作风，还是来找雪若确认了这件事。
　　雪若摆摆手，赶紧表明着自己的立场：“我真的没见过他，虽然不知道他那位故友是谁。”
　　赵之珩点点头，末了又犹豫了片刻，提醒雪若：“无论如何，你不要和他接触太多。我觉得他看向你时，目光并不单纯。”
　　雪若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温暖。他附和着赵之珩的话，“之珩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嗯，那我走了。对了，这是给你的。”临走之前，赵之珩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块糖放在了雪若的手心。
　　赵之珩走后，雪若看着那几块糖，喃喃自语：“我看向你时，目光也不单纯。”

　　次日直到傍晚时分，南楚皇宫里才又传来消息，赵之珩等四人再次赶赴去皇宫。
　　这次在殿中不仅是上官嘉钰在坐镇，下首已坐着不少南楚的官员，看来今晚不过是一个宴会而已。只是这过场，却不得不走。
　　佳肴美酒已备好，只等来客享。美人如斯轻盈舞，四人却并没有闲适的心情来欣赏。
　　殿首的上官嘉钰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的红色常服，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妖孽，散发着的还有天潢贵胄的气势，“诸位远道而来，上次是孤礼数不够周到，今日特开席此宴，还望各位能尽兴。”
　　“太子客气了，这美酒美人自然都是最上品。”赵之珩不卑不亢地接话。
　　上官嘉钰并未在言语，只是笑容更加真切。

　　酒过三巡，赵之珩和安远还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而雪若与李立阳已是昏昏沉沉。
　　“客人们都醉了，不如今晚就宿在孤的东宫吧，正好明日早朝再行和谈之约，也省了这来回的奔波。”上官嘉钰脸不红气不喘，看着座下的三三两两偶有几个保持清醒大部分都已醉了。他是太子，自然是没人敢灌他的酒。
　　安远心中冷哼一声，图穷而匕首现，目的只是把他们留在东宫吗？那么今晚到明日早朝，又该有多少意外和巧合会发生？
　　但安远并未出声，他看了眼赵之珩，对方示意了一个无妨的眼神，又对着上官嘉钰拱手，“既然太子殿下相邀，我等自然是却之不恭。”

　　雪若和李立阳被内侍扶着晃晃悠悠地去了东宫的偏殿，安远和赵之珩则走在他们身后。
　　四人均被安排在东宫偏殿一个院落里面，许久未有人住的小院子静谧中又有些萧索，不过房间都被婢女们定期打扫的一尘不染，住过来并不会觉得不如意。

　　一个晚上都是寂静的院落，并未发生安远所担心的意外。直到卯时，酒醉的人转醒，一帮婢女又是鱼贯而入伺候着起床。
　　上官嘉钰一直未现身，只是给下人们留下了带四人去庭会议和的命令。他独自一个人去了国君的养病之所，亲自侍奉着国君的早膳。
　　“父皇，东吴的人来和谈了。”他对着国君一字一句告知着。
　　国君的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了，“朕真是老了，连这些消息居然不知道，太子你一向有主意，这次便也自己断吧。”
　　上官嘉钰表情有些僵，眼神里飘着很多情绪，甚至懒得掩饰，“我夺了你的权，你恨我吗？”
　　“你是我的儿子。”国君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透过上官嘉钰的脸想着那个和眼前人一样的眉眼，闭了闭眼，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去吧，朕要休息了。”
　　上官嘉钰沉着一张脸走出来，门旁边候着的内侍赶紧靠过来，“太子，早朝要开始了。”
　　上官嘉钰深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已没有任何情绪，“走吧。”

　　令雪若等人意外的是，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
　　上官嘉钰虽然在条约上加了几个条件，却也在东吴的接受范围之内，他今天甚至完全收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官印一盖，合约一签，众人心头的石头也算落地。
　　只是上官嘉钰似乎心情不佳，谈完合约之后就把众人丢在殿里，自己先走了。不过不管是南楚官员还是赵之珩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么行事的太子。
　　南楚礼部的官员留下了雪若和李立阳，还要回礼部继续商议告民书和一些文书的一些事宜。

　　雪若和李立阳回到永寿王府时，正当午时。南楚气候不比东吴的温润，即使是秋期，日挂高空，雪若还是热除了一层薄汗。
　　顾不得还未进食，雪若就回到了自己房间，迅速给自己换了身轻薄的衣服。
　　换完衣服，自然是要考虑用餐。他想了想，又唤来如影，“我们去城里转转吧，我想去试试南楚的特色菜肴。”
　　如影应了声是，又迅速隐藏起自己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在雪若身旁。
　　雪若走进了一家距离永寿王府较近的酒楼，酒楼名“味中仙”，布置的也非常豪华。
　　雪若找店小二要了间小厢房，再把如影唤到包间里，拽到一起吃饭。如影站在桌前，却不愿意坐下。
　　“你坐下。你站在这里干嘛呀？”雪若皱着眉看向站在左侧的如影。
　　“属下不敢和少主一桌。”如影倒也是个实诚孩子，扭扭捏捏地解释着，“您是主子，我是下人，怎么能坐在一起吃饭呢？”
　　雪若一双杏眼瞪向如影，佯装发怒，“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于是如影只好小心翼翼地坐着。

　　包间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店小二随即走了进来。“两位大人，一号包间的大人邀请你们过去同席。“
　　“一号间，是谁？”如影是个急性子，立马问道。
　　“那位大人说他叫十二。”店小二低着头答。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正好省了一顿饭钱。”雪若起身，如影本想拦着，但看到雪若狡黠的目光，只好老老实实跟在了他身侧，万一有事就可以贴身保护。
　　雪若看着如影这番紧张的姿态，不禁失笑，又。

　　随着店小二的引路走至一号包间门口，如影在店小二转身离开的瞬间开始了敲门。
　　“进来吧。”包间里传来的声音不甚清晰，不过雪若早已猜到了里面的人是上官嘉钰。
　　待雪若走进包间里面，果然见到上官嘉钰神采奕奕地坐着，身旁还有一位佳公子陪伴，看着不像是随从。
　　桌上已经备好佳肴，不同于皇宫中的豪华阵势，味中仙的饭菜清雅而别致，看起来很有一番风味。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雪若视线轻扫过眼前两人，又看着上官嘉钰。
　　“孤好不好，千大人这不是看得到嘛。”上官嘉钰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复上午时分的肃穆，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小少爷模样。说完这句，他又像雪若介绍着自己身旁的佳公子，“这是孤的好友，顾清宜。”
　　雪若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房间里虽然有着两个陌生人，但雪若还是坚持着把如影拽上了桌子。
　　上官嘉钰打趣着一脸不情愿的如影，“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又是谁？”
　　“远房表弟。”雪若面无表情就给如影安排了一个新身份，也不在意他人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如影明明是一身护卫的打扮。
　　如影不敢反驳雪若的话，上官嘉钰闻言也只是继续着笑意盈盈的姿态。”千大人今日辛苦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吧。“
　　如影主动着起身帮雪若盛饭，夹菜，边还听着雪若在身旁的声音，“我要吃这个。”

　　顾清宜见此情景轻笑着感叹“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是啊，表弟一向比较宠我。”雪若面不改色地胡编着，末了又将一双杏眼转向准备将布满菜的碗放置到他面前的如影，“表弟，你说是吧？”
　　如影手抖了一下，复又回答道：“是。”

　　雪若实在是有些饿，便也懒得再没话找话，直接沉醉在了南楚的特色菜里。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动作看起来依然很优雅。
　　如影见此，也学着雪若的样子吞嚼着。
　　一碗饭菜见底，雪若意犹未尽地吃下最后一口饭。拿过如影递来的手帕，细细擦拭了一番。

　　“那么太子殿下，你的目的是什么？”雪若慢悠悠地开口。
　　“不过是仰慕佳人如斯。”上官嘉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玩味的眼神在雪若脸上流转。
　　雪若听完，收起表情，转身就走。
　　上官嘉钰见此情景，赶紧几步跨到了雪若面前。但如影的动作更快，他伸出一只手挡在雪若和上官嘉钰之间，表情冷肃、眼神染上了杀气。
　　“我想单独和你聊聊。”上官嘉钰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雪若点点头，握住了如影横在身前的那只手臂，“你先出去等我吧。”
　　如影自是不认可雪若和上官嘉钰独处相谈，但雪若一个眼神飘过来，他咬了咬牙还是只好答应，“是。”
　　顾清宜此时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门口，再贴心地帮屋里的两人关好门。

　　雪若自顾自走到了旁边的茶几前，坐定。
　　上官嘉钰跟着坐在了旁边，“千雨若是你哥哥，对吧？”
　　雪若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心头一震，脑子里划过一个模糊的猜测，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