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韶川一

2、第 2 章

　　幻月楼里里的小倌个个生的亮眼，雪若只觉得眼底无比享受。尽管他本人对于幻月楼所经营的情爱之事毫无兴趣，但对于欣赏美人这件事相当积极。
　　当然整座楼里，最美的还是白羽。
　　白羽单论外貌就很精致，偏偏还有温柔高雅的性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小倌馆的幕后头头，倒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
　　雪若直直地凝视着白羽的如玉容颜，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言九的眼底的不悦。言九对于这个美人师兄也是心生好感，但他看向自家花痴的小师弟的表情莫名有些生气。
　　“师弟，大白天别做梦了。”言九一伸手就捏住了雪若的耳朵，拽得雪若幽幽怨怨转过头来看着言九，雪若依然是直直盯着的眼神却让言九心下产生了些许心虚的情绪。
　　言九松开他被捏的带红的耳朵，轻声咳了一句，再抬头脸上竟不是万年面瘫的表情，当然这个勉强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是对着白羽说话才出现的，“白师兄，让你见笑了。小师弟一向孩子气，惯会淘气，还望白师兄不要被吓到。”
　　雪若感觉自己眼睛抖了抖，言师兄会不会说话啊，怎么字字句句都在嫌弃自己讨好白师兄呢？白师兄是个大美人，还是言九最可恶。
　　“白师兄，你长得真好看，我都忍不住看呆了。”雪若童叟无欺的表情和天真的话语一下子逗笑了白羽，白羽脸上的沉静直接破功了，他垂下眼眸，薄唇微微抿着，掩不住几分羞涩之意。
　　“小师弟，你怎么小小年纪，却是油嘴滑舌的。”白羽轻笑着看向雪若，调侃道。
　　“师弟我年方二十，温软可爱善良体贴，不知道白师兄缺不缺个这样好的枕边人？”雪若眉目风流，玩心大起，说出这番话时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言九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弟惊吓到，手指尖的水杯一晃，差点泼了出来。
　　白羽眼疾手快帮他扶住了杯子，转而对雪若说到，“平时若是听到你这样的轻佻话语，我一定是将你赶出去了。”
　　“嘿嘿白师兄你别生气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雪若无辜地眨了眨那双睁圆的杏眼，任谁看到也是生不起气来了。
　　白羽的表情缓和了些，又忍不住破功笑一笑，他抬手帮雪若额前的碎发理了理，才开口道，“师弟以后不能这样没个正形，你现在的身份是洪泰二十年状元，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在你来之前，师父已经嘱咐我要帮助你，师兄不才，但也愿意贡献些力气帮助师弟成就一番事业。”白羽说着这番话时，语气愈发凝重。
　　雪若也好像终于记起来自己马上就是朝廷官员的身份，立刻将身体坐直了，也收起了刚才那副风流模样。
　　白羽见状又忍不住笑了笑，依旧是温柔宁静的表情，捧起茶杯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幻月楼和白羽一同用过午饭之后，雪若和言九便回到了府邸里歇息。
　　刚走到千府门口，阿白蹦蹦跳跳从门口跑出来迎接自家少爷，雪若见到他的脸就想起昨晚醉酒后被丢到一边的事，顿时没了好脸色，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所幸阿白是个机灵又胆大的，他完全不害怕板起脸的雪若，依旧笑嘻嘻地告诉雪若上午府里收到了来自宫里的传令，明日在去翰林院之前要先去面圣。
　　“面圣？这是要干什么？”言九先于雪若发出疑问，阿白却只能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别想这么多了，到明天不就知道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了，阿白你赶快跟上。”雪若抬脚迈进家门便加快了去往自己房间的步伐。
　　后边笑嘻嘻的阿白赶紧也跑起来跟了过去，言九也懒得再想原因直接去了亭子边开始练剑。

　　下午的时间言九依旧在亭下的空地练剑，一招一式充满杀气，让整个庭院都染上了肃穆的气氛。
　　而坐在亭中的雪若则很悠然地捧起了一本经书来看。这次春闱殿试夺魁一半靠的是才智，另一半却是在投巧，他在过去的几年准备过程中就依据幻月楼探子提供的消息把当今圣上到各位官员们的性情品质调查的清清楚楚。
　　此番主持春闱考试的礼部尚书是个古板又正直的性子，他在八股和策论中不敢耍小滑头，但写的并不是当今最盛行的时文而是过去那种古朴的风格，也正是主考官最喜欢的风格，因而拿了个第三的成绩。
　　到殿试之时，雪若的行文风格则彻底改变了，如今皇帝好大喜功，故虽然还是古朴基调，整篇文章大气磅礴把当今天子吹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丝毫不露谄媚，这可比另外两位仁兄的直言看起来舒爽太多了，也难怪皇帝直接就指定他为状元。
　　然而一甲进士再怎么风光，再成为正式官员之时也不过是入职翰林院成为庶吉士再封个末流七品修撰而已。明日所谓面圣，估计还是有新的面试考核才是，雪若细细思考了一下，估计是和当今几位皇子的读书相关。
　　他翻动着手中有些破旧的诗书，漫不经心地看着，下午斜斜的阳光穿过亭子散落在雪若的身上，远处看竟像是沐浴圣光的仙子般美好。

　　第二日散朝后，雪若直接被宣进了御书房。他一抬脚走进去，见到各位皇子都在，甚至于翰林院学士和国子监祭酒几位原先皇子们的讲官前辈也在，心下更加了然。雪若面上礼仪依旧，“微臣千雪若见过皇上，太子，各位皇子。”
　　“卿起身吧，此番朕召诸位卿进宫来是为了为皇子讲学之事。如今朕的各位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用再像从前般每天去上书房读书，但学习经学史论这件事却是万万断不得的，所以朕计划着以后每次早朝之后由翰林院一位学士在上书房为皇子讲书。”皇帝一脸满意的神色看着堂下站的恭恭敬敬的千雪若，心里愈发觉得满意。
　　原本这种讲书的事情都是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大学士的事情，但是这个少年英才的千雪若一篇策论生生打动了皇帝，于是皇帝想了想把雪若的名字加进了讲官之中。这样也利于考核一下此人的学识和品行，若是个不错的，过段时间可以安排些别的事情了。
　　雪若听完赶紧象征性地推脱了几句，“微臣多谢皇上厚爱，但是臣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学生，如何能和各位满腹经纶的大学士们相比？臣实在是难以担此大任。”
　　皇帝自然也没把这几句话当回事，“卿是我朝新科状元，才学自然是极高的，好好准备去吧，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千雪若又恭敬地应了声是。
　　皇帝交代完这件事便让众皇子们朝雪若行拜师之礼，雪若倒是坦然地接受了，尽管这些个皇子很多年纪比他还大，画面着实有些不和谐。

　　这日觐见结束后，雪若随着各位学士一同回到翰林院，随后便向各位大学士们请教了关于讲学的事情。
　　学士们虽然不怎么开心雪若和他们抢饭碗搞竞争，但也还是仔仔细细交代了事项，末了还送了本明天讲学用的《诗》。这当然不是普通的课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很多注释，从基础词义到时事拓展无一不俱全。
　　这一下午的交流下来，几位性情耿直的学士倒是对雪若改变了些看法。首先这人人长得非常两眼气质又清雅，仪态端庄也挑不出毛病，男生女相却不失骨子里的男子气概。
　　不管是之前在御书房里见着这么多天潢贵胄、前辈大儒也不见有半分胆怯与慌张，更没有寻常年轻才子惯有的恃才傲物。问及他要讲的东西，也都能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又不添任何哗众取宠的新辞。
　　原本几位学士总觉着他那篇策论好是好，却不堪为头筹，现如今一番交流下来，觉得这个人方方面面都是不错的，似乎作为状元也无不可。
　　在大概讲完整个流程和具体的讲学内容之后，又有一位老翰林学士主动开了个小灶帮他模拟明日讲学的场景，学士学问精熟知识渊博便是不照着那注记也讲得十分精彩，随口一个句子都能旁征博引而非照本宣科。
　　雪若听完之后是真心实意赞同起眼前这位学士，他名叫杨宁，论才华他是十几年前的状元出身，只可惜因为性情原因既得罪同僚又不招皇帝喜欢，仕途一直不顺利，这么多年下来丝毫没有长进，竟然也只捞到一个皇子侍讲的职。
　　雪若赞赏完之后又是一阵感慨，真是可惜了这般治学的人，满腹才华只能给那群对读书没什么追求的皇子们讲学，完全没有多大价值啊。
　　“学生多谢学士的指点，这番讲学听下来实在受益颇深。”雪若在快离开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杨宁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千大人天生聪慧，老夫也只是抛转罢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子们讲学不是一件好糊弄的事，还好翰林院那帮学士们留了题，雪若照着准备去好，这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