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星手》嫣然未笑

38、无悔的交易

　　到了医院，医生给林兮云做了手术，幸好休克时间不长，血液流转及时恢复正常速度，病人的生命安全暂时没有威胁，但是身体上的伤口众多，很多蜡油烫伤和烟头所导致的，炎症现象明显，必须住院观察。
　　师悦欣提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这和上次等齐蓁蓁出来还不尽相同，这一次她是切身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感受。
　　林兮云此刻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加护病房是罗维安排的。刚才在手术室门前，罗维打电话问她昨晚的情况如何，她实话实说，罗维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立刻就从公司赶过来。
　　据说病房的钱是公司给出，但是师悦欣知道，这是因为不能给她们实质性的公道，而变相的补偿。她不怪公司，因为她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明白这种时候公司也无可奈何。
　　对方是首富，公司凭什么抵上自己的身家去给你评理。
　　罗维的脸色也很不好，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语气甚至有些激烈，但是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又深深叹气气，像是也无可奈何。
　　师悦欣知道，他应该在和蒋添打电话。吴凡晨这次不仅没有把她们两个放在眼里，在一定程度上也没有给飞越面子。罗维心有不甘，又因为和蒋添相识于微时，关系熟络，所以忍不住说几句。
　　但是蒋添不会为之所动，他是一个商人，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如果林兮云现在是飞越的红牌，公司上下一定会想办法掀起一帆风浪，哪怕不正面和吴凡晨硬刚，也会想办法从媒体上还击。
　　罗维打完电话回来，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兮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抱歉。”他看着师悦欣，“公司方面也没有任何能做的。”他实话说道。
　　师悦欣面色不变，一点也不意外，不哭不闹，“我理解公司，这的确是一件无解的事情。”
　　“最近如果有什么需求就给公司说。”
　　“罗总，我想看昨晚的酒店走廊监控，可以吗。”她原本坐在病床边看着林兮云，此刻突然抬起头看向罗维，神色无比认真。
　　罗维眉头紧蹙，“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不要做傻事，这件事纠缠多了，对你们不会有一点好处。”
　　她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昨晚进了房间的都是谁，以后再遇到，也好多个心眼。”
　　调监控的确不是一件难事，要趁对方还没有销毁视频之前，不过对方也不会在乎飞越看到监控，他们有恃无恐。
　　罗维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了师悦欣，转身去酒店亲自拿监控视频。
　　师悦欣一直守在林兮云病床旁边，眸色深沉。乐灵均要回去开个会，安慰了几句师悦欣便走了。林兮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她已经昏迷了将近24个小时。缓缓地睁开眼睛，师悦欣正坐在病床边上看手机。
　　“有水吗。”她轻轻说。
　　师悦欣立刻看向她，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机，去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床头上放着的是她刚才下楼买的粥，还是热的，她问林兮云饿不饿，林兮云说她现在不想吃流食。
　　问她想吃什么，她双唇微张，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个名字。
　　看到她这副样子，师悦欣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保持着静谧，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后，林兮云动了动她干裂惨白的嘴唇，说，“我是不是活该？”
　　师悦欣看着她的眼睛。
　　半晌，“我们都活该。”她说。
　　她不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因为她也是凶手之一。
　　听到师悦欣的回答，林兮云惨惨的笑了，“那群人，真他妈不是东西。”
　　“你觉得值吗？”师悦欣是真的好奇，这是她一直想问她的问题。
　　“有什么值不值的，老天要我受着，我就受着，但是我不会忘记。”她说到，看向了窗外。树影和月光重叠。
　　师悦欣总觉得，今晚的林兮云很不同，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她周身那种死寂错不了，她以前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
　　“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们的意图？”
　　“嗯。”林兮云面无表情，“发现了。不过我没有想象到，他们会玩的这么狠。”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如果你今天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后悔吗？你也当是老天给你的命运承受着吗？”师悦欣说着，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红着眼睛看着林兮云。
　　林兮云的眼眶一点点泛红，可是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师悦欣越想越生气，哪怕她们一开始错了，那会儿她是有机会改正的，如果她告诉她实情，她师悦欣再想往上爬，再看重自己这份工作，哪怕她去求蒋添，求乐灵均，也会拼了命把她从酒店里拉出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她差一点没命啊！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就这么低贱吗，他们身上的铜臭味就那么让你着迷吗？如果死亡还无法把你拉回来，你告诉我，还有什么能让你回头！还有什么能让你想起来，人生才过去四分之一的女人！你的后半生，和这个圈子的奢靡比起来，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师悦欣说着，语气越来越急，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林兮云早已泪流满面，强忍着痛苦。师悦欣不说话了，静静地流泪，她也控制不住泪腺，最后闭着眼睛哭道，“那你告诉我，我这十年的付出，该怎么办？”
　　“我早就习惯这圈子里的裙带关系，哪怕我不主动找过去，也会有人找上来，我以前也像你，觉得这些东西和我的清白，我的人生比起来一文不值，我也想过放弃，但是你知道吗，我五年前就不再有那样的想法……”她看着师悦欣，头一次在她面前哭到失声，“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明白。”
　　“因为，后来我发现，这就是我的人生。”
　　师悦欣愣在那里，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打转，林兮云脸上的不甘和强忍，让她觉得熟悉。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做金融的觉得厨师一辈子不务正业，做医生的觉得拳手简直不要命。
　　她和她，都是在自己的人生中努力着，这是她作为演员的人生，她为了她追求的东西，承受着令她痛苦的东西。
　　哪怕她追求的东西是错的，哪怕她的方式是错的，师悦欣都没有资格指责她，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我的决定的确不算正确，但是你告诉我，单凭你我能做什么？”林兮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睁大眼睛强硬的说，“求蒋添罗维？他们不会帮我们的。求乐灵均？如果乐灵均今天是乐家的主事人，或许还行得通。或者你闯进来硬拉我离开？那我告诉你，或许他们会考虑拉你进来，减轻我一晚上的工作量。”
　　“我的决定，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她说。
　　师悦欣慢慢坐回去，浑身没有了力气。她说的没错。
　　“这一晚过去，电影的机会我有了，我猜飞越也会给我们一定的补偿。综合考虑，我选择借这次机会往上冲一次，我不后悔。”
　　“如果我死了，我相信这他们也不会活的像以前那么安生。”
　　林兮云的声音一点一点变轻，师悦欣闭上眼。
　　“你问我恨不恨他们，我会告诉你，我恨。”她咬紧牙关，手死死地抓着杯子，“他们的每一张脸都在我脑海，他们的声音我都不会忘掉。但是你以为我会为了我不存在的清白去控诉？我不会。”
　　“下一次见到他们，我会若无其事的和他们问好，我会装作初见一般寒暄。因为我如果不这样，我连最后给自己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只有回到山顶，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能还给他们什么。”
　　“现在的我，只能当他们口中的笑话。”
　　师悦欣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林兮云今晚上说的话，让她重新认识了她。她们的决定可能不是正确的，但是是在这个时间里，她们自己的决定。
　　旁人既无权干涉，也没资格指责。
　　“我拿到昨晚的走廊监控。”师悦欣恢复平静，轻声说道。
　　林兮云点点头，“发给我吧，让我看看，他们穿上了衣服，是什么衣冠禽兽的样子。”
　　把视频发给林兮云，师悦欣下楼给她重新买吃的。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身体又这么虚弱，必须吃点东西。
　　那份粥，林兮云说不想吃流食，以为会想起来恶心的东西。听她这么说，师悦欣也不想喝了，浪费的确可耻，但是幻想到哪些，她是真的喝不下去。
　　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酸辣粉。师悦欣当然不会给一个伤患买这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她说她的，她自己决定买什么。
　　但是她明显能感觉到，她们之间也有什么不同了。似乎是多了一条线，把她们两个拉得更近。但不是心意更加相通的意思，而是她们有了一样的目标，并且都为之做出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