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江聿

5、生辰

　　七月二十八，当归的生辰。
　　“噔噔噔，噔噔噔……”当归垂眸，一下又一下认真地捣着手中的药，三两黄芪，二两半枸杞，爷爷说了，还有一两何首归。
　　笨蛋当归，是何首乌啊。
　　对，是何首乌。当归捣药的动作一滞，是谁在说话。她抬起头，四下张望，却发现偌大的中药堂空无一人。她将散落的几缕墨发捋到耳后，却发现总是没一下便又落下来，索性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将头发再扎一遍。
　　爷爷用出诊一天的钱给她买了一块洋蛋糕，上面有很多白乎乎的软绵绵的糖，可甜，却不及山下的糖心葫芦，何止洋蛋糕，洋西装也不及中山装，尤其不及那日马上之人。
　　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山河如画的眼，和他总是神情淡漠的脸。
　　当归不知道是怎么将头发扎好的，微微颔首，发现豆大的泪珠在药皿里碎成了花。
　　你说怎样才算得欢喜，鸿雁点水过的涟漪算不算欢喜；你说怎样才算得钟情，必无回响的念念不忘算不算钟情。
　　是敲门声，当归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脸，夜已深，爷爷已经睡下了，估摸着是急诊，当归小跑着便去开门，见来人是他，不知来意，倒不知怎生才好，木门嘎吱地想着，当归又羞又尴尬，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眼。
　　“怕我真是汉奸？”
　　当归低着头，声音极轻，像一片羽毛挠过梁秋行的心底：“只要你说你没做过，我便信的。”
　　一时无言，他敛了敛眸，终是说道：“当归，我做……”
　　当归踮脚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便是做过，也不打紧。”她不知自己何时说过信他这样的话，可船到桥头，有些话说出口却又是那么自然：“我说过，相信你，是不论何时，不论何事的。”
　　是男子愉悦的笑，夜半时分总显得声音蛊惑十分：“带你去个地方。”

　　月亮很圆，似白玉盘，夜色蹁跹，枝丫影动，月色如潮水般东流。
　　当归的眼睛被他捂着，只觉得路不好走，几次差点摔倒，甚有一次跌入了他的怀中，是清洌的味道，怪不得阿喜他们总说，小女子不想撞南墙，只想撞入公子的胸膛。
　　“到了，”他松开手，入目，是漫天的孔明灯，数了数，恰好十八只，他浅浅地笑着，望着她，说道：“当归姑娘，生辰快乐。”
　　她该欢喜的，也确实是欢喜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是你呀。”
　　似二月春风拂面，他的眉眼那般温柔：“是我，当归。”
　　早些年，她去治病，病未根治，却忘了很多事情，重要的事，重要的人。世间第一快乐之事，便是失而复得。她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却听他继续说道：
　　“那年本是想吻你的，却想着我们尚小。”
　　“当归，我可以吻你吗。”
　　她感觉自己哭得更凶，声音却是激动得颤抖：“可以的呀，小梁哥哥。”
　　寂静的夜，孔明灯熠熠生辉，那吻，一如那夜的白月光，温柔，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