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江聿

4、豆蔻

　　频频袅袅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
　　到后来，梁秋行也习惯了当归的叽叽喳喳，权当养了只小麻雀便是了，时不时也应应他，喂喂食。
　　当归也知晓了他的一些事情，比如，他本是家中长子，却因嫡母早逝，宠妾上位，被借故支到了这。后来，听说小妾的独子染上了时疫，已无力回天，她见过梁家的人来请他归家主持大局，也问过他几次，他倒只是轻描淡写地顺着眼，语气也一如往常，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回去了。”
　　是多云淡何其风轻呀，她是希望他不回去的，深宅大院，经此一别，自是再难相见，撇不开情仇也好。她的柳叶眉弯得更深，眯着月牙眼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便不回去吧。”
　　本该是日日诵经，可一是看她不欢喜，二是她的中药学实在太差，于是到了时辰，便改为了背医经药譜，他便总会多和她说两句。
　　“今夏二两，枸杞三两，冰草四两，还有何首归一两……”
　　冷不丁便被当成木鱼，他毫不留情地拿那小槌子恨铁不成钢地敲着她的头：“笨蛋当归，是何首乌啦。”
　　梁秋行十六岁生辰那年，当归求了主持好些时候，方得秋行下山两时辰。下山时，月是真明，可也着实星稀，三两挂在空中。梁秋行被蒙着眼，当归拉着他的袖子将他引到了山顶。山路坎坷，走得慢了些许，路平坦些，她便拉着梁秋行跑了起来。
　　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取下纱巾，身后是十六盏丑的不能再丑的孔明灯，在湛蓝布景下歪歪扭扭地飞着，好不艰辛，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忐忑，可欢喜也是真心欢喜，她说：“梁公子，生辰快乐。”
　　梁秋行看她红着脸喘气，散落的几缕头发在白皙的额前飘来飘去，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我可不可以……”
　　当归眼神飘忽，在他身旁坐下，紧张地不住揪着衣角。
　　他却并未将话说完。
　　“从未见过这般丑的孔明灯。”虽这么说着，可他却忍不住轻轻地笑开了，恰有山风吹过，鬓发微微地扬着，黄澄澄的灯光，倾泻的柔和月光，倒衬得眉眼柔和，愈发好看。
　　“那便不许你看了。”当归佯怒，伸手便想捂住他的眼睛，手腕却突然被他握住，他离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他的脸好像有些红，眼神腻极了，像极了山下她最爱吃的糖心葫芦。
　　“我可不可以……”他顿了一下，“牵你的手吗？”
　　从前总听人说，女孩子是矜持的，是兔子般易羞，可他的当归却眨巴着眼，笑眼盈盈，像极了他梦里才见过的林深白鹿。
　　“好啊。”
　　少女柔软的触感该怎么说，是心里的满满当当，还是那天看着她时便看到了满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