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光下的奇美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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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一九零八年我读到H•温克勒先生的一篇论文，才恍然大悟福尔摩机耿耿于怀那么多年的案子，原来是一个生物现象。
那是一八八三年的酷夏，两个月前在解决了斑点带子案时，夏蒂因为被蛇吓了一大跳而发高烧，烧退后也一直蔫蔫的以致于我和福尔摩斯都被哈德森太太中气十足的训斥了一顿。出于内心的愧疚，我便提议要不然夏天去萨里郡度夏，也是让夏蒂换一个舒适自然的地方修养身体。
福尔摩斯自然同意了，于是六月三日上午，我们告别哈德森太太，带着夏蒂坐上了开往萨里郡的火车。
夏蒂是第二次坐火车，这个喷气的铁家伙仍然让她很是着迷，并且因为这次没有案子，她有大把的时间在车上游逛。只是她习惯了乖乖坐在那里。我看了眼突然对报纸分外着迷的福尔摩斯，默默拉起夏蒂的手开始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逛。
「为什么仅凭蒸汽就可以拉动火车？」上一次我和福尔摩斯都专注于案子，并没有提早告诉夏蒂坐火车以及火车是什么，因此在昨天晚上夏蒂知道可以再坐一次那个会动的机器后就已经兴奋地问了福尔摩斯不少问题，以致我现在很难轻易回答上这些问题。
“嗯…因为加得煤炭多？”我不太确切地说道，上帝，机械类真的不是我精通的。
夏蒂没有抬头，我继教材后再一次感到了悲哀。
或许是我的表情没有在她抬头后及时收起，夏蒂没有再问我问题，而是静静拉着我的手盯着窗外看。
因为身体原因，她的手有一些凉，连带着脸色也回到了刚来没多久时的雪白。我有些担心，这不应该是一个儿童在夏天的表现。我真心希望萨里郡的美丽风光和舒适住处可以让夏蒂早日恢复健康。
走到一半，福尔摩斯悄没声地摸了过来，接过夏蒂手里的本子，拉起她另的外一只手。
夏蒂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这一生与两任妻子相处时间也不过十几年，终究是无子无女，不夸张的说，夏蒂是我当作女儿看大的，因此在那时，我隐隐约约开始感受到孩子对于一个家庭的真正意义——不是当作玩具一般溺爱几年然后扔开，也不是在他有劳动力后就交给师傅做教徒，而是一个可以继承你生活智慧和部分性格、习惯但却与你又有着不同的个体，ta是你的延续，无论是否相似，你们都有着共同点，这是家族赋予的神奇力量。
最后的一个小时就是福尔摩斯的授课时间，我略略瞥了一眼，看见了蒸汽机车的外观图、剖面图、细节放大图……而夏蒂则略显笨拙的跟着分解。
我有时也会想，若是夏蒂是个男孩，或许福尔摩斯会更加高兴——这个时代对女性并不友好。
邻座的老绅士笑了笑，“这位小姐真是好学。”夏蒂没抬头不知道，我则带着几分自豪道谢。客套了几句，布莱尔先生慢悠悠地转了转他的帽子：“你们是去看这两年出现在萨里郡的神兽吗？”
我有些意外：“神兽？不，我们只是去度夏的。”
布莱尔先生露出几分遗憾，“噢，我还以为你们是去看它的呢，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看到的。”
我来了兴趣，请求这位先生说个清楚。
“大概是从前年秋天吧，一个孩子在路过萨里郡梅里村庄的教堂时看见了一只洁白的绵羊，（“那里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插嘴道。）这个男孩担心是谁家养的绵羊跑了出来，便悄悄靠近，准备去抱时愕然看见皎洁月光下还带着绒毛的鹿角，他惊叫出声，而神兽看了他一眼，轻巧地离开了。但是那个男孩却再也不会说话了。牧师说那是神兽，所有想要伤害它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福尔摩斯轻轻哼了一声，“适合睡前讲或者牧师传教用。”他完全不放在心上，继续指点出夏蒂错的地方，我则追问道：“再也不可以说话吗？”
“是啊，那个可怜的男孩，遭遇了一场好心换来的灾难。“
我在心里记住地址，决定到时候告诉夏蒂别去那里。
直到我们坐上去木屋的马车，夏蒂和福尔摩斯仍在进行着探讨教学。我不得不打断两人。
“夏蒂，福尔摩斯，很遗憾你们必须要先下一会儿课了，我们得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然后来美美地享受一顿田园大餐。”
木屋的房主亨利太太厨艺很是让人满意，（顺带一提她的脾气也比哈德森太太好多了，但不知为何我仍然在晚上思念着哈德森太太，或许是因为小饼干？）最起码连福尔摩斯这个挑剔的家伙都吐出了一句“很是不错”，夏蒂也比在伦敦时多吃了小半碗。
饭后夏蒂仍然一幅兴奋且精力旺盛的样子，福尔摩斯便带着她沿河岸向附近农家走去，我则坐在客厅里和亨利夫妇聊着天。
“神兽？噢是的，没错，我还有幸见过一次。”浅褐色头发的亨利先生梳着他的胡髭，眯眼回忆着。
“那是个傍晚，我发现我的手杖落在了教堂，就匆匆去取，路过那片树林时，因为孩子们的话我就有几分好奇地看了几眼，恰好看见那头神兽慢慢向树林深处走，等我反应过来，神兽已经不见了。”
虽然满腹的疑问，但旅途的疲惫让我刚一头埋进早上晒过的被子里就满足地陷入充满阳光暖意的美梦之中。
等到太阳完全落入树林里，靛青色开始泼染天幕，我才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却看见福尔摩斯和夏蒂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福尔摩斯快速地说着什么，夏蒂一边急着写字一边又不敢不看福尔摩斯的唇，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你们在讨论什么？”我走过去对福尔摩斯说道。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下午在村子那头的教堂旁，夏蒂坚持认为她见到之前布莱尔先生和村民们宣传的‘神兽’。”福尔摩斯不以为意地加重了神兽的音。
夏蒂小脸红通通的，拼命写着：「黛西说，教堂旁边的树林里有时候会出现神兽，每次出现时大家都特别激动，会献向神兽祷告。我拜托夏洛克问她什么是神兽，她说听别人说是一种白色的动物，问什么样子，她说她没看过，但她的弟弟克拉克说是长了鹿角的绵羊。」我才想起来福尔摩斯和我说都没对夏蒂说布莱尔先生告诉我们的神兽。
我听夏蒂说完不禁有些想笑，毕竟儿童们的想象力是足够丰富的，但是布莱尔先生和亨利夫妇的话却让我又有些迟疑，他们都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夏蒂看我不相信，继续写着。「夏洛克也是觉得是假的，但我想看看，就趁他观察蜜蜂时跑到树林里面了。我看见了那只‘神兽’，黛西他们没有说错！」
她重重的写完最后一句，福尔摩斯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我默了默：“所以你是一个人跑进了完全不熟悉的树林里？福尔摩斯你居然不看着她而是放任她自己跑？”
夏蒂傻在那里，大概完全没想到我的重点不在神兽而在她身上。
福尔摩斯神色怪怪地瞥了眼我，“你是准备提前开始中老年生活吗？”
福尔摩斯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最后答应夏蒂晚上再去小树林一次，我自然好奇地跟着。同行的还有那两个农户家的孩子黛西和克拉克。
这里的夜晚很黑，我和福尔摩斯提着油灯分别走在最前面和末尾，除了脚下树枝的咔嚓声，树林里平日显得聒噪的蝉声在此时反而有几分安慰，我看着周围，没料到福尔摩斯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撞到克拉克身上。
月光透过缝隙照在林间，淡乳色的朦纱增添了几分神圣，而就在我们的正前方约50码的地方，那只长着鹿角的绵羊正静静看着我们，卷曲的羊毛软软挂在身上，浅褐色的鹿角上挂着一根藤蔓，它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们，仿佛真正的神灵在盯着俗世。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开来，因为看不见福尔摩斯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充满了震惊——孩子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雅歌二7-17
我的良人好像羚羊，或像小鹿。他站在我们墙壁后，从窗户往里观看，从窗棂往里窥探。
旧约诗篇
神啊！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以赛亚书5:7
他像羔羊被牵到宰杀之地，又像羊在剪毛的人手下无声。
那只鹿羊——福尔摩斯这么叫的，他仍然坚信那不是神兽——在看到我们后没多久就逃向了树林深处，福尔摩斯一人追去，最后悻悻地回来。
一直到重新躺回床上，我满脑子还是圣经里对于鹿和羊的描写，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这二者的结合？
第二天我是被人们的惊呼声吵醒的，推开窗子，福尔摩斯拉着白色生物的正是那头鹿羊。
“我天！你是怎么抓来的？你还能说话吗？”我抓了件外套就冲下去。夏蒂正满是好奇的摸着鹿羊的角，福尔摩斯则不顾他人的目光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我以为只是村民或者牧师的恶作剧。绵羊长着鹿的角……但是脸…尾巴……”很明显，他前所未有的紧锁的眉头表明这只生物超过了福尔摩斯对于动物的研究。
一直到度假结束我们返回伦敦后福尔摩斯仍然放不下这头神奇的生物，为此他还专门去询问了两个生物学家。然而大家的反应都是相似的：“怎么可能？”“新物种吗？”两个教授要了鹿羊在的地址，兴致勃勃地赶去。
“不应该是新物种，”福尔摩斯对夏蒂说道，“这附近并没有鹿出没，就达尔文进化论中的渐变论而言这是不合逻辑的，但是……”他顿了顿，“万物存在必有其道理，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便是真相。”
“这世间总有些许东西，是违背逻辑的。”
夏蒂看着，慢慢写了一行字：「你的逻辑建立在你现有的知识上，可是这些知识过了百年、千年，还是真的吗？」
＊＊＊
夏洛克此时正在夏蒂的家里看望刚满月的小艾琳，我把论文给他看，夏洛克摸着他的骷髅头朋友，慢慢读出声。
“嵌合体，是指由不同基因型的细胞所构成的生物体。你是想说，那头鹿羊可能是鹿与羊的细胞混合而产生的生物？”
在我们离开后不久，亨利先生就告诉我们神兽死亡了。是以那两位生物学家便是想研究也无法继续下去。
我没有完全肯定，“可能性不小。”
福尔摩斯看了眼摇篮旁正在轻声读着王尔德童话集的夏蒂，没有说话。夏蒂有些茫然地抬头，冲我们笑了笑。
已经做了母亲的夏蒂眉眼依旧和儿时一样安静。但其中的坚持和聪智，从未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月光下的奇美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