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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下之画 ...

  •   在报喜节过后不久,伦敦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哈德森太太精心伺弄的两盆蔷薇颤巍巍开出浅黄色的花朵,重重叠叠,好不可爱,惹得夏蒂总是趴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摸着。
      我突然想起来,夏蒂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是穿的法国房客孩子的旧衣服,无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我,都完全忘记了夏蒂是个应该好好打扮的女孩子。
      哈德森太太有些看不下去了。
      “夏洛克,没事就把衣服穿好!跟着我们出去!”她冲沙发上躺着看报纸的福尔摩斯喊道。
      福尔摩斯愣了愣,回屋套了件风衣。
      夏蒂被哈德森太太牵在手里,头上别了枝蔷薇,阳光照在脸上,隐藏在绿色里的金黄再次显现出来。
      在昏暗处,夏蒂的眼睛是很正常的碧绿色,可是一旦有光照射,隐隐约约的黄色便无法掩藏。这也是为什么,福尔摩斯上次给夏蒂蒙上了薄纱眼罩才闯进了妓院。
      太过明显的特征着实算不算坏事很难说,但好事也不一定能算。

      我们跟着哈德森太太坐上马车,直奔服装店。
      芬德芙服装店面积不大,墙上挂着各色画作,仔细看还能发现一旁附着价码。到店时已经将近中午,但还是有不少年轻姑娘在评论着衣服。老板娘单立夫人显然和哈德森太太十分熟稔,寒暄了没两句就拿过卷尺开始给夏蒂量尺寸。我看看周围的女士们和年轻姑娘们,摸摸鼻子,站到了门口。
      至于福尔摩斯,他正对着墙上的画看得起劲。

      “华生,你来看看这件裙子如何。”我百般无聊到准备数街上有多少人戴帽子时哈德森太太拯救了我。
      服装店可以定做,也可以购买成衣。量完尺码后单立夫人选了一件淡蓝色羊腿袖长裙让夏蒂换上。福尔摩斯站在一旁,看画的目光不再那么专注。
      “夏蒂,试试这件。”他指了指角落里酒红色的裙子,淡淡道。
      哈德森太太皱起了眉头。夏蒂却是眼睛一亮,兴冲冲跑去换衣服。
      单立夫人又些意外:“很抱歉…试衣服可以,不过那条裙子是友人寄托,我不能出售。”
      但不得不说,福尔摩斯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裙子并没有太繁复的花纹,简单的做了一些起伏,惟一令人道奇的是那的是腰间捏成玫瑰样的丝绸花,边缘用银线锁住,黑色枝藤向外蔓延到裙摆,引出黑色的拖尾。
      我的第一印象告诉我这不应该是给儿童的服装,但是这条过分成熟的裙子却……恰到好处的与夏蒂相符,无论大小,还是气质。
      夏蒂静静站在换衣室外面,脸上不再是那样乖巧的微笑。她微微抿紧嘴,面容藏在阴影里。
      福尔摩斯抬高夏蒂的下巴,把她已经垂到肩膀的金发束好,摘掉那朵在此时显得过分扎眼的蔷薇。
      女孩和男子相对视。福尔摩斯恰好挡住了两位夫人的视线,但从我当时站的地方,我看见了夏蒂的嘴形:你在找谁?
      福尔摩斯灰色的眼睛在此时显得晦明不定。

      最后哈德森太太给夏蒂选了和蔷薇花相呼应的鹅黄色长裙,夏蒂又挑了两套无人要的长袖长裤,那条酒红裙子依旧摆在角落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回去的马车上哈德森太太忍不住感叹女子的不易,福尔摩斯似乎来了兴致,“此话怎说?”
      “哦,年轻的小伙儿,你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珍妮还有一儿一女,男孩儿正要去读大学,那可是高昂的学费!以致于她不得不兼卖某些艺术家的画作,好赚些针线钱。女孩虽然不用去学校,可是想要找到一个出色的丈夫,没有漂亮衣服又能怎么办呢?珍妮的店看上去生意不错,可是呀,可是呀……”哈德森太太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夏蒂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细白的小手与哈德森太太的手比起来,衬得后者如同粗老的树干,而不是一个房东太太的手。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还沉浸在被窝的柔软温暖之中,福尔摩斯却在门外开始了演奏。
      “夏洛克•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昨晚快12点才睡的!”
      福尔摩斯扔下小提琴,跳了起来,“你终于起来了,医生!来啊,让我们开启一场艺术探索之旅!”
      我满腔的怒火生生被按了一半下去:“艺术探索之旅?”
      “华生,在你无聊到想要数街上人帽子的时候,我恰恰觉得墙上的画作充满了乐趣——那位叫做本•若柏森的画家,总共挂出了六幅画作,惟独一幅风格迥异,而且没有价格。我伸手探了探画框顶上,灰尘极少,但是画框背后已经有浅浅的印子,证明它挂在那时间不短,并且经常被擦拭画框,这可和其他艺术家的画不一样。再回想一下那剩余五幅画,价格都高昂到不是店里的顾客可以消费起的。而且,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经营一家服装店,又是从那儿认识那么多艺术家的呢?何况如此忙碌的情况下还能总是擦画框,极大的可能性就是,本·诺帕森是单立夫人那死去的丈夫作为画家时的化名,而他本人,我更倾向于是一个画商。只是如此一来,还有两个疑点无法解决。”
      我被他快速的推理搅得头晕,“福尔摩斯,麻烦你慢一点,首先,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数帽子的?”
      “啊哈,这是我最近一直想写成论文的,根据人的五官变化,他在想什么几乎是可以轻而易举看出来的。”
      “对不起,但我——”
      “你在等待时眼睛本来是盯着手看的,但一段时间后眼睛慢慢开始飘动,转向旁边的妇女们,你看见她们稀奇古怪的帽子后身体突然大幅度动了动,证明你对帽子产生了兴趣,因此当你再次看向街上的人群并且嘴无意识蠕动开始想计数时,我就可以推断你是在数帽子!”
      虽然我对于福尔摩斯如此关注我的眼球变化感到了一丝丝惊讶,但我在心里忍不住赞叹我的这位侦探朋友,不过心中的疑惑促使我接着问下去。
      “厉害极了,福尔摩斯,但是那幅与众不同的画有什么不妥的吗?疑点又是什么?”
      他已经喊来了车夫,“上车,医生,在车上我们慢慢说。”
      哈德森太太刚起来,还没开始做早饭,我只好抄起一个昨晚留下的面包,匆匆跳上马车。
      “芬德芙服装店,谢谢。昨天我用了一些小技巧,从那么几个老客户口里知道,单立夫人的父亲也是画家,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这让这位夫人可以轻松辨认出绝大多数知名画家的画作。而诺帕森,暂且我们先这么称呼他,在当上画商后借助妻子的聪明才智,小小发了笔财,便在外面有了个贴心的美人。”
      “单立夫人自然不乐意了,她提出要平分财产,两人分居。然而就在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诺帕森先生出了意外,而他手中还握销售出去的画作,也就顺理成章地留给了单立夫人。”
      “我昨天查了报纸,发现十分有意思的是,就在诺帕森先生出了意外没多久之前,曾有小道消息说,伦敦某画廊发现了之前尚未发现的美第奇家族画师的画作,只是之后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传说给美第奇家族画画的画家会在修饰过的容貌下画出他们真实的丑陋模样,后人只要轻轻一刮,就可以看见,而且不损伤原画。”
      “你说,那幅独特的画作下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呢?”
      我看着福尔摩斯显得有些得意的样子突然灵光一现:“你不会…已经偷偷刮开了一部分吧?”
      福尔摩斯一僵,“天哪华生……你真是让我意外……”
      我努力吸气,车夫一勒马:“先生们,到了。”
      福尔摩斯下车的速度比起平常快了那么一些。只是在踏出马车时,他忽然开口。
      “疑点之一便是,作为被背叛的一方,单立太太远不应该对她的丈夫有如此深厚的爱意,因此那挂出的六幅画就显得有些诡异。疑点二,这种绘画手法是很难自行摸索出来的呃,如果可以,那么单立夫人的丈夫也就不会如此默默无名了。但是我还没有找到他和美第奇家族的联系……不,我似乎从一开始就假设了一个错误的选项……”福尔摩斯喃喃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服装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作为装饰的雕塑隐隐约约显露出来。

      单立夫人正在整理衣服,商铺只开了半扇门,福尔摩斯敲了敲木头,“单立夫人,昨天哈德森太太在这定做的鹅黄裙子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动,她让我来转告您一声。”
      单立夫人没有怀疑,把我们迎到内里的裁缝铺。
      “她说是给夏蒂小姑娘的,所以我从昨天就开始做了,是花纹要改吗?”她低头看着单子。
      “不,我们是想看看诺帕森先生那幅没有标价的画,托马森夫人,又或者说,美第奇家族画师的女儿。”
      单立夫人笑容不变:“先生,那幅画不出售。”
      我则被一连串变来变去的姓名搞得一头雾水。
      “如果说,卖掉那幅画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孩子们一世无忧呢?”
      单立夫人的笑容慢慢消失。
      “我当然知道,先生,因为那是我亲手再一次画上去的。”
      福尔摩斯仿佛解开了什么一直都不解的谜团,表情舒展起来。
      “怪不得,这样的话,存在的疑点也就没有了。”

      单立夫人端来红茶,“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小小的唠叨一段时间吧,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有些寂寞。”
      “我选择嫁给詹姆斯,不过是因为他软弱听话,因此我可以用他的身份来继续我的艺术梦,可是男人们啊,如此善变,有了一点钱就想着要来朵新花。”
      “那幅画来到时已经有一层掩盖,我的小女儿好奇时不小心刮开了一部分,被那个男人看见。”
      “我们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很快就发现这幅画的奇妙之处,我本和他商定好,画可以给他,但我要带着儿女及其余财产离开他,谁知道如此恰巧,他死在了和那位小姐相庆的酒会上。”
      “总说主在看着所有人,我以前还或多或少有些疑惑,可是看到我祖上留下的那些宗教画,再想想他的遭遇,或许他们确实存在吧。”
      福尔摩斯静静听着。“我可以帮你度过这一关,您只需要告诉我,那位好友是谁。”
      他的回答让单立夫人愣了一下,这位脸上一直带着和蔼笑容的中年妇女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就实在感激不过了,先生。”

      我们再去取衣服时单立夫人送了福尔摩斯一幅画,是穿着酒红裙子的夏蒂,虽然没有画的非常精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不得不赞叹单立夫人的画技。她没有拘泥在细节之中,却将夏蒂那时的气质表现出了大半。
      福尔摩斯摸着画框,默默看着马车外面熙攘的人群。
      “华生,女人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为令人赞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画下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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