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少年一朝明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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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洹城祁府宗庙中，往常总紧锁门户冷清无人却在今天破格地大开堂门。
又是一年春阳翩翩地落入这它们往常总无缘得见的地方，初旭的光辉远道而来，不亦乐乎地为这场仪式助兴。
祁风晓今日起得极早，有贴身伺候的仆人上前服饰着洗漱。这一切在今天做来格外郑重，有条不紊地徐徐进行。
恰在天光乍亮时，祁风晓梳好了发髻，缓缓地踏着满地朝晖走出自己流连了整二十年的小院，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祁正站在院门等他。
祁正这辈子活得轻松坦荡，无愧天地无愧于己，却唯一挂念是这从小让他操心不断的独子。
可算是成人了。
祁正心中万千的感慨在此时却也多不便说了，满腔的欲言又止只化为一眶欣慰的惆怅在眼中浮沉起落。
"走吧。"
他对淡淡地祁风晓说了一声，就转身往太庙走去，也不回头看看儿子是否有跟上。
祁风晓也抬了脚，亦步亦趋地缓行，一步一步地踏在父亲踏过的小路上。
走在他前面的身影伟岸，是他这二十年记忆里不曾有变的模样。
父子走着这段并不漫长的小路，却仿佛有汩汩流光悠悠淌过。对岸是为人父的祁正满身的正气宽厚与满心的期盼慰欣，这边是初出茅庐的祁风晓一身如宝剑出鞘的锋锐亮光与少年的凛凛意气。
直至祁正脚步停下，祁风晓抬头，看到方篱正站在太庙正中，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
祁正走到堂上，站定，随即便屈了双膝，向面前的各辈先祖灵牌跪下。祁风晓连忙照做。
父子两人祭告过天地祖先，祁正与方篱再三揖三让后，便是第一道冠。
祁风晓跪坐在毡垫上，微低了头。方篱取过下人托盘上的黑麻缁布冠，轻轻地扣在祁风晓的发髻上。
他缓缓地说道:"一加玄端，望你治人清明，无负重任。"
揖过后，再加。
方篱又取过白鹿皮弁，再道:"二加皮弁，望你守疆卫国，安护社稷。"
再揖，三加。
方篱再轻扣上最后一道素冠，祁风晓低着头，眼睛未舍得闭上，直直地看着方篱的衣摆。一身玄蓝色长衫，衣摆处滚了一圈流云纹，却有清淡莲花暗绽其间。
祁风晓听见他温和声音从头顶沉下:"三加爵弁，望你孝诚祖前，祀祭无愧。"
恍惚间似乎有千担的心酸沉沉压下，方篱那温和如柔软春风的声音从祁风晓陡然被三顶冠帽压开的心胸中拂过，润物细无声地渗进肺腑方寸，原本对世界广大的满心希冀突然无措起来，溃不成军地被春风引出的迷茫不舍山洪轰然镇压而下，冲开了祁风晓刚刚才勉强建起的薄薄坚墙，肆无忌惮地在柔软心胸中横冲直撞。
沸反盈天的心绪起起伏伏，上涌的复杂情感叫嚣着冲入鼻腔，让祁风晓为鼻头的莫名发酸而愈发无措。接着又熏出了眼角一点模糊的湿润，如鲠在喉的酸涩。
三加之后，祁风晓依照礼法向方篱拜过，方篱依然站在原地，微笑看着眼前沐在晨光中骄阳般的青年，含着一啜浅笑静静地受了礼，然后他伸手扶起祁风晓，拍拍他的肩，道:"去吧。"
祁风晓默立半晌，又朝方篱做了一揖，随即转身出了太庙。
闱门之外，杨溪在等着他。
岁月并未苛刻过着这未经过风雨的温雅妇人，她着一身青裳独立在那儿，少女的丱发如今盘起作髻，却依然温柔了此间的流水光阴。
杨溪温柔目光在自己看了二十年的独子身上流连，低头敛衽行了一礼。
祁风晓几乎要奔上前去抱住母亲，可礼法不可违，他只好定在母亲五步外硬生生受了这礼。
祁风晓耐到母亲礼毕，随即向这个生他育他，用温柔目光照看了他二十年的妇人下拜。
两厢礼毕，杨溪才上前摸了摸这已经比她高出三寸有余的独子，慈爱的眼光中有万般欲说还休，最后只极轻地叹了一声:"好了，去吧。"
祁风晓再拜过，缱绻心绪被一一压下，转身走去。
方篱立于西阶东南面，又是互行过礼。
祁风晓期待着方篱给他取的字，却又有些希望能缓迟一些。
然后方篱缓缓地开了口:"祁风晓，今日我作为你的老师，为你起字。作`柳堂’二字，是取"深柳读书堂"，望你一生淡然不惊，快意喜悦，不论庙堂高殿或乡野江湖，都愿你有一心如故，以得始终。"
祁风晓被一腔酸涩哽住咽喉，只又弯了腰，深深地向先生做了一揖。
正礼后诸礼繁琐，祁风晓一一做来，只觉恍然若大梦一场，而待到第二日晨起，下人梳好发髻后捧上冠帽，他这才愣愣地觉悟过来。
倏忽间二十载年岁流过，那些幼稚的、软弱的都该自觉往下沉去，这辈子都不该再被翻出。
从此便是一个该自己承担所有不知所措的，该自强于身、自立于世的男人。
"在下姓祁，名风晓，字柳堂。"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7.少年一朝明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