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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远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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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问远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能用傻乎乎的笑来掩饰内心的伤感,聊了一会,我看见他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淋了这么久的雨身上一定很难受。
我打开远桥家的门,然后推他进去,外面乌云密布,房间里更是阴暗的不像话,扑面而来的潮气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远桥家的条件是相当好的,如今却住在如此阴暗潮湿的房子里。
“雨停了再走吧。”远桥拿右臂指了指一个房间,“卫生间里有毛巾,白色的是我的,你要是不嫌弃擦擦头发吧。”
我摸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我走进卫生间,找到远桥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又洗净,拿出来想给远桥擦身子。
“你不用管我,一会护工就回来了。”他知道我想做什么,先拒绝了我。
“那怎么行,身上湿乎乎的,多难受,我就给你擦擦上身,别不好意思。”我坚持。
远桥这才同意,我先把他的头发擦干,然后脱掉他的上衣,至此我才看到他左臂的样子,只有不到十厘米的一小截。
“吓到你了吧?”远桥笑的有些尴尬,“谢谢你没有马上跑掉。”
我一边给他擦身子,眼眶一边红了起来,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公园?你是怎么出去的?”我转移了话题。
“护工带我出去的,后来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让我等她一会,我等了快一个小时她也没回来。”远桥的语气淡淡的,完全没有责怪护工的意思,可我却火了,他残疾这么重,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把他一个人扔在公园,她是有多残忍!
似乎看出来我生气了,远桥开始为护工开脱,“没关系的,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私事,护工也是不容易,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照顾我妈,她能留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这才想起来远桥之前说,他妈妈在家,但是不能出来开门,“你妈妈她……”
“脑血栓,瘫痪在床,现在已经不怎么认识人了。”
我去他妈妈房间看了一眼,她躺在床上睡着了,我没敢打扰。
我给远桥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正发愁他的裤子这么湿会不会有事,护工回来了,她看到远桥被雨淋成这个样子,非但没有关心他一句,反而劈头盖脸地就把他一顿骂,“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在原地等我吗?我去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害我都淋湿了!”
“你有没有搞错?”我见到她这幅样子更加火了,“是我看到他一个人在公园,把他送回家了,不然他到现在都在被雨浇,作为一个护工你称职吗?”
远桥拿右臂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回头看他,他立马把胳膊缩了回去,“婉清,别说了,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远桥之所以这样是真的怕护工一气之下不干了,我只好收了收自己的脾气,不说话了。
“那个……我回家了,改天再来看你。”
远桥想挽留我等雨停再走,可是我实在受不了护工的态度,怕跟她打起来。
出了远桥家,我的心还是提在嗓子眼,也不知道护工会不会把气撒在远桥的身上。
到家之后,远桥残破不堪的身子总是能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管我在做什么,心里牵挂的都是他,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便对他有好感,可是又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只好把这些幻想扼杀在摇篮中。
雨渐渐停了,乌云也慢慢散开,蓝天一点点露了出来,我的心情终于不再压抑,我躺在床上,打算问问刘萌关于远桥的事,她在学校的时候什么八卦都知道,我们都亲切地叫她八卦队长。
果然,我跟她提起远桥的时候,视频里的她表情很惆怅,“远桥学长真是太不幸了,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居然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两年前他们刚毕业,几个人开车去玩,路上出了车祸,车里五个人,后面的三个伤的不算重,前面的两个就倒霉了,远桥学长四肢截肢,还有一个学长叫徐川,也截肢了。”
“徐川……”我念着他的名字,却怎么都想不出是谁。
“就是远桥学长的好基友,俩人好的像穿一条裤子似的。”刘萌提醒我。
我还是想不出来,可能当年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远桥的身上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事了?”刘萌问。
我没有告诉她我见到远桥了,而是把话题岔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忙的脚打后脑勺,不是在医院就是泡在图书馆,准备考试,好几次回家的时候路过远桥的小区都没有进去。
我也好几次从公园穿过,可是再也没见到过那个无助的身影,我隐隐的有些担心,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护工有没有给他脸色看,最终我决定这天不去图书馆了,下班后我去了远桥家。
护工开门的时候看到是我,脸一下子拉的好长,也没说话,转身就进屋了,他们在吃饭。
远桥的右臂末端绑着一个勺子,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见我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明明碗里还有饭,他却说吃饱了,我知道他是怕我笑话他,毕竟他的吃相真的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来了?”远桥说话声音有些沙哑,看得出他的身体有些虚弱,没有什么精气神。
“来看看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坐在他的身边。
“那天淋雨之后感冒发烧,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远桥咳了几声。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怪不得他的脸红红的,“不行,你得去医院。”
远桥直摇头,“不用,真的不用,我一直在吃药。”
“吃药好使的话你也不会一直发烧了。”我拿掉绑在他右臂末端的勺子,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推出去,他知道拗不过我,索性也不再反抗了。
医院离的没多远,不过这么一小段距离,我收获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回头率,但凡从我们身边路过的都要回头看一眼,最后我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可是远桥似乎已经习惯了。
“是不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远桥偏着头问我。
“没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他说了谎。
到医院之后,医生让远桥打吊瓶,我走后门给远桥找了个没人住的病房。
“滥用职权。”远桥玩笑了一句。
“为了你,就用一次吧。”
远桥看着床,面露难色,“婉清,其实我不用床,坐在轮椅上就行。”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行动不便,自然是没法一个人挪到床上的,而我又是女的,他肯定不好意思麻烦我。
“吊瓶要打好几个小时呢,你一直坐着很累的,我扶你上去。”
可是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扶他,我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像他这样的重残病人,他把右臂放在床上,试着靠这个支撑点把自己弄上去,可是他的腿纹丝不动,像是使不上劲一样,他尴尬地悬在那,脸涨的通红,我从后面抱住他,用力一甩,他稳稳地落在床上,这时我发现他的裤子居然有些褪下来了,我想给他提上,却意外发现里面居然是白花花的纸尿裤。
远桥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褪了一半的裤子,他窘迫万分,试图用右臂把裤子勾回来,可是残肢光秃秃的,他只能把裤子越弄越远。
我把他的裤子提上,什么都没问,我想为他保留一些尊严,可是没想到他先开口了。
“那场车祸我不光失去了四肢,下半身神经受损,小便失禁,大便偶尔也会控制不住,所以必须要穿这个,双腿只有一点感觉,几乎不受控制。”
远桥说完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难过,我以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我在这种时候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适合,索性沉默,我扶着他躺下,这时候护士进来给他打上吊瓶,在右手肘处找了根血管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