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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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听慕容绯这么解释，辜诗魂才明白过来，他想杀颙昊，与其说是为裴轩出气，不如道是因为魔幽山庄几代庄主手中都不曾出现过外人入庄做手脚的现象，他开此先例，颜面尽失，心中不痛快。可此刻颙昊将死，他也失去动手兴致。
颙昊躺在仇隽怀中，前襟暗红尽染，他嘴角仍有血液流出，可神情却柔下几分，似是想起美好过去，看着慕容绯，说，“小绯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刚会站立便想学步，阿娘嫌你尚小，学步还早，是我牵着你的手慢慢引导，你才没有跌倒？”
那时候的印象，慕容绯自然没有，她看着他，不说话。
颙昊也不在意，兀自继续道：“后来你长大些，想到池塘捉鱼，阿娘不许，是我下水替你捉来，你可还有印象？”
这事，慕容绯隐约记得。那年腊月，不似往常寒冷，她在奶娘的陪同下，到花园玩耍，行至池塘边，低头看到小鱼游来游去，觉得有趣，想抓两条放水缸里养，彼时娘亲正巧经过，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不许淘气。还是后来，刚从学苑回来的他，见她闹脾气不肯吃饭，才下水捉上一条。
为此，受寒躺了半月。
细思过往，颙昊，不，当年的慕容灏，对慕容绯也曾关爱。她心中五味杂陈，不再那般警惕，离开即墨珩的怀抱，仰头征询道：“我去探探他的脉息？”
仇隽闻言神色松动，眉梢微翘，但未抬首。
即墨珩皱眉不语，低头回视，明显极不同意。
不远处的司马九歌，也皱着眉，持反对意见，不过没有劝阻。
慕容绯抓着即墨珩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撒娇道：“他如今这副模样，已经做不出什么事来，总归一死，就当看在爹娘培养多年的份上，减轻些他的痛苦，好不好？”
搬出慕容夫妇，即墨珩不好再阻拦，无奈地扯扯嘴角，算是默认。
慕容绯却笑，勾勾手指，叫他低头，然后极其快速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才转身走开。
即墨珩摸了摸脸颊，露出淡淡微笑，实觉拿她无法。
可惜，她却说错了，在黑暗中混迹太久的人，早已忘记善为何物，他们所思所想、所做所为，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已。
慕容绯转身的刹那，遮住了颙昊嘴角扯起的一抹阴森。
只有仇隽看见了。
当她绕开仇隽，走到颙昊另一侧，还未蹲下，藏匿在对面厢房伺机待发的一名塞外武士，突然跃出袭击。
他的动作极快，目光锁住慕容绯，完全没有理会院落中的其他人，甫一出现便抓住她后颈衣襟，往上一拽，又迅速一松一抓调整姿势，左手挟人，右手锁住她的喉咙。
电光石火之间，局势又变了变。
颙昊见状大笑，笑得肆意突然，导致气息不顺，连咳数声，再次呕血。他却毫不在乎，抬手抹了一把嘴巴，盯着即墨珩，道：“谷主没想到吧，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你们即墨族人才懂遮掩气息。”话落，姿势不变，背对着慕容绯说，“小绯啊小绯，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了。不过提了几句往事，你便忘记慕容氏因何而覆灭吗？”他幽幽叹了口气，“枉爹娘如此疼你。”
“闭嘴！”慕容绯霎时气红双眼，情绪失控，脱口骂道：“你当真畜生不如！”
见她还要继续，塞外武士紧了紧手，慕容绯立刻有种窒息的感觉，再出不了声。可她并不慌乱，方才怒意半真半假，袖中金钗已滑至手，她迅速拧开机关，拔出毒针，尽全力扎向身后之人。
塞外武士感受到杀气，及时退后，虽然没被扎到，手却下意识松开，慕容绯被伺机在旁的即墨珩一把接入怀中。
形势逆转，塞外武士立刻调头，欲遁隐逃离，却不想被埋伏多时的隐制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树下之弹弓也。即墨珩看向颙昊，脸上古井无波，他慢悠悠说道：“这天底下，并非只有塞外武士才懂遁隐之法。”
你来我往，不过一盏茶工夫，便啪啪打脸，颙昊又吐出几口血，再无生机。
仇隽拿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血渍。
从方才开始，他便如雕塑般不曾动弹，只不间断地替颙昊输送内力，对其它状况不闻不问，此刻察觉怀中人似有回光之照，更是两眼通红，心口起伏剧烈，落下泪来。
慕容绯到底动容，但也不愿再插手多管。
这时，颙昊缓过气，看向慕容绯，不知是不是真的大限将至，声音虚弱似无，说起真心话，“小绯妹妹，我，我从没想过杀你。”
她知道，否则落入破天阁手中的几次，早已没命。但又怎么样呢？她未接话。
颙昊停顿片刻，又说，“当年，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为妻。后来司马家前来议亲，我见阿娘高兴，便没有提，心中却想着，我总归曾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是慕容家一份子，与你更为亲近，也更得爹娘欢心。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喜欢上我，主动退婚。”
听到这里，司马九歌冷笑一声，倒没怼他不自量力。
颙昊再次歇了小会儿，继续道，“小绯妹妹，看在我未曾真正伤害过你的份上，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辜诗魂默默在旁看了半天，不适时地插了句，“都这副模样了，阁主莫不是还有新花招吧？”
颙昊不看他，盯着慕容绯，语带祈求，“可好？”
她叹了口气，反问：“何事？”
听到她回话，颙昊露出一抹微笑，说：“我想要你亲自动手了结我的性命。”
事关生死，却仿佛在话家常。
闻言，仇隽输内力的双手滞了滞，又很快继续。
辜诗魂没有任何感触，双手环胸，看了眼隐钳制的塞外武士，好心提醒，“不是有三个活口么，另外两个还没出现呢。”
隐在暗中接话：“已经制服。”
“你把三哥、四哥怎么了？”被钳制的塞外武士行五，性子最为冲动，听到他这么讲，立刻脱口反问，激烈挣扎，想要离开。
那晚，老大替老四受了致命一剑，老四才侥幸从武聿广、武聿津两兄弟手中逃脱，一路来到无名镇，伤势草草处理，已命在旦夕。老三略懂医术，探出脉息，没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身体，包扎伤口，想让他走得干净。
老五无法接受，发狂般冲出门，想抓慕容绯泄愤，被仇隽制住。
而后，颙昊对他说，只要他能在生人闯入时，擒住慕容绯，便让天医制药，拖延老四的死期。老五得知大哥和二哥丧命于武聿广、武聿津手中时，就想将那女人活剐，哪有不应之理。虽颙昊叮嘱只擒人，不准擅自动手，他可顾不得这么多。
可惜一时疏忽，技不如人落于对方手中，此刻见隐不说话，老五又提声问了遍，“你把三哥、四哥怎么了？！”
没人理他，因为仇隽忽然哭嚎，“阿昊！”喊声直冲天际。
众人望去，竟是颙昊，没了呼吸。
仇隽似乎不敢相信，紧紧掐住颙昊双臂，掐到变形还未意识，他狠狠地晃动他的身体，质问，“你答应过我，只有我同意让你死，你才能去死，你胆敢食言？！信不信我，信不信我……”
话没说完，哽咽难鸣，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他却毫不在意，任血溢下，只盯着颙昊尸体，神色悲戚，似问似自语：“你待我可曾有过一分真心？”
可惜，如今已无人回答。
后来，慕容绯曾问即墨珩，为何仇隽不在颙昊生前问他，即墨珩只说了四个字，“爱而生怯。”
爱上一个不该动心的人，不断为他所犯下的罪孽买单，不惜因此与世人为敌，到最后，却连他有没有对自己动过真心都不肯定。
慕容绯私以为，哪怕颙昊最初对仇隽动的是利用之意，到最后，心中也该有他一席地位。爱慕一个人，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之后的事，慕容绯不得而知，她动了情绪，好不容易消停片刻的咳嗽，又折腾起来。一边是仇隽大恸难以自制，一边是她呛得昏天暗地，喉头一紧，血气上涌。
即墨珩见状，哪还有心思管其它事，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喂下一颗安神丹，对司马九歌说，“此处交给你了。”
司马九歌脚步一动，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跟去。
完后，即墨珩又边走边吩咐隐，“将这几个外邦人带回商阴。”
隐领命，当下使暗劲，往老五嘴里丢进一颗化功散，把人扛在肩上离开。
辜诗魂好似事外客，抬头看了眼将亮的天色，挥开折扇，道：“竟是没我什么事。”
再后来，慕容绯问及那晚情况，听到即墨珩说，最后仇隽带着颙昊尸体失去踪影。神医谷没有派人寻找他们，只将无名镇上发生的事传信告知洛珈夜，至于接下去武林盟会怎么对待仇隽和颙昊二人，不在他们关心范围。
剩下的六名天煞、五名天毒，和三名天医，在司马九歌和辜诗魂的带领下，来到伏蓝总舵。洛珈夜没有立刻处理他们的事情，将人集中安排到一个院落，派辛烨留意。
随后，司马九歌回罗安处理事情，辜诗魂则绕路边游玩边回魔幽山庄。
此时，慕容绯回到神医谷已有半月。这半个月里，福伯、福婶变着法子换药膳给她吃，还要每天仔仔细细打量好几遍，围着问东问西，比如：饭菜合不合胃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肉是不是长回来了？
日复一日，还真提前恢复大半。
慕容绯永远都忘不了刚回谷的那一天，大家见到她瘦到脱相时的神情，他们眼里透着心疼，透着气愤，还有些帮不上忙的自责。尤其是风，直接跳起来，大嚷着要去杀了那几个塞外武士。最后还是得知隐会把人带来谷中，才安分少许。
“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慕容绯回头，见即墨珩嘴角噙笑，从外边走来，手上拿着一捧挂着露珠的绯色牡丹。他随手把花插入空置的花瓶中，走到她身边，习惯性地拉过手切脉。这是自无名镇重遇后，养成的新习惯。
她嗔了他一眼，道：“都跟你讲过几次我早就好了，无需日日切脉。”
即墨珩松开手，将人揽入怀中，说：“你就当我图个安心。”
凑巧，风做完晨间安排，过来找慕容绯唠嗑，笑哈哈地入门，刚脱口喊“小绯”，声音堪堪卡在喉咙口，他倏然转身，道：“啊，我想起来，还要去隐那里一趟。”话落，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慕容绯与即墨珩相视一笑，前者脸色泛红，后者见惯不怪，她于是笑开了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6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