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无双》_白小汐

4、第4章

　　他来了。
　　即墨绯既觉意外又在预料之中，她的心情略有复杂，斟酌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候，郦婳瑶的声音不适时地传入耳内，“你可能不知道，莫老板的财产和九歌的武功路数一样，是‘天下七谜’之一。无论皇室中人，还是江湖同道，没人清楚他身后到底有多少资产。市井中早有流传说‘得莫老板助力者，得一统三国之根本’。”
　　她确未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见无人回应，郦婳瑶瞥去一眼。
　　“我在想，莫老板既然富甲天下，应该有很多人觊觎他的财产才对，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事的？”即墨绯哈哈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郦婳瑶换了身花色不同的红衣裙，又对着铜镜将睡乱的头发理顺，“虽然莫老板身子骨不好，不能练武，但他身边多是能人异士，自可保他无虞。”她对自己的新形象感到十分满意，拍了拍裙边，转身道：“走吧，咱们去见识见识这位传奇。”
　　等待多日，即墨绯想过无数种与他重逢的情形，想要一见面就好好“修理”他的言而无信，想要问问他为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可这会儿快见着人了，反倒只剩下怕被“教训”的忐忑。
　　“夫，夫人，出大事了，请速去议事堂。”一名盟内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完转身便要去通知别人。
　　郦婳瑶伸手拦下，“出了什么事？盟主人呢？”
　　“盟主与莫老板已经前往议事堂，有消息传，多个门派受到不明组织袭击，死伤惨重。”说完一揖，立马调头。
　　有其他弟子急冲冲地朝不同方向奔去相告，郦婳瑶与即墨绯对视一眼，运起轻功，不敢怠慢。
　　议事堂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位掌门，有些获得消息较早，已开始讨论起来：
　　“刚收到弟子飞鸽传书，昨夜丑时我派受到莫名袭击，巡夜弟子无一活口。”
　　“我方也是，无、一、活、口！”
　　“师父，请允弟子前去神医谷求助，”这时，一名络腮胡大汉持刀单膝跪地，“砰”地闷响，震得大家一静。只见他双眼通红，面部表情扭曲，说得咬牙切齿，“假如神医谷见死不救，弟子就算豁出小命也要抓个人来救师弟，再去掀了那劳什子破天阁！”
　　即墨绯二人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情形：在场之人过半，部分眼中隐有泪光，更多的却是在强行压下怒火和冲动。她认出半跪在地上的那名弟子，是在琼漪楼见到的大汉。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武林盟，此刻已不再说话，微低下头，强行克制到身体轻颤，他在等待师父的应允。
　　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座子渐满。粗闻之，多数门派都遭到相似的突袭，巡夜弟子无一活口。
　　“这是秘宗山师徒。”郦婳瑶轻轻道了句，她拍拍即墨绯的背，示意上前落座，自己则走到洛珈夜身边坐下。
　　秘宗山以刀剑双绝，即墨绯是知道的。原来那个看似瘦弱无武的藕衣侠士是秘宗山掌门，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在心中腹诽。即墨绯朝洛珈夜点点头，在莫老板身旁坐下，眼带询问地看向一脸置之事外的身侧人，却见他几不可现地摇头，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报——”一护卫匆匆前来，衣衫尽染血渍，气息不稳，“报告盟主，斫泉九幽被夺。”
　　晴天霹雳，四周刹静，只余传话人不断的喘息环耳。
　　洛珈夜最先平静下来，沉着嗓子问道：“你可有受伤？”
　　“弟子无碍，只是，”忽地哽咽，再难接话，他双手布血，毫不在意地抬手擦掉忍耐多时的泪水，脸上红白交加。稍稍平复后，护卫接着汇报，“带消息来的同门已去，敌方应有精通医毒的人，正好留下一口气让他把话带到。”
　　翕合眼睛，再睁开时，洛珈夜的眼底已恢复清明，他低问：“什么话？”
　　“破天问世，顺者昌、逆者亡！”
　　“好猖狂的口气！”
　　“破天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大的野心！”
　　抬起手，洛珈夜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看着护卫继续问道：“护送斫泉九幽的郦家堡侍卫和其余盟内弟子情况如何？”
　　“尽、卒。”
　　尚来不及悲愤，郦婳瑶骤然想到什么，一下从座位站起，紧握着把手，急得眼泪快逼出来，心直提嗓子眼，她颤声询问，“郦少主呢？”
　　“下落不明。”护卫老实回答，她欲再问，被洛珈夜拦下，他示意护卫起身，“下去吧，换身衣裳，今日无需当值。”又转头安抚郦婳瑶道：“别担心，大哥武功不菲，一般人拿不下他。”
　　“可……”郦婳瑶欲言又止，洛珈夜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按耐不住的各派众人，问：“在座各位，如何看待此事？”
　　出乎意料地，这次先开口的是即墨绯。她看向秘宗山门人所坐之处，确切来说是看着络腮胡大汉，问，“刚听这位侠士说想去神医谷求医，莫非贵派尚有活口？”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他向来没什么耐心，此刻早已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到神医谷，蓦地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提问，更显烦躁。
　　“聿广。”秘宗山掌门低喝，他虽然不认识此女，但主宾位一共两个，能在原本郦家堡少主席位落座又没被阻止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有些歉意地说道：“聿广胞弟重伤，他并非有意冒犯，望姑娘谅解。”
　　即墨绯摆摆手，“无妨，听说破天所到之处无一活口，我进门时正好听见这位侠士说话，有点好奇。”
　　刚才吵闹，并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听即墨绯这样说，现在纷纷看过来。秘宗山掌门本来只是卖新盟主一个面子，并非真的拿即墨绯当回事，这会儿大家都面带猜疑，只好为了撇清嫌疑解释，“那名弟子没有直接对上破天阁的人，他是见到传话弟子重伤不治心有不忍，不顾阻拦运功强救，引发的旧伤，”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聿津素有心疾，聿广曾多次想闯神医谷，都被他拦下。”
　　原是如此。
　　“听闻莫老板识人无数，不知是否与神医谷有所往来？”有人注意到了一直没有吭声的白衣访客，试探性问道。
　　“确有来往。”大家求之不来的急切心，被他答得如此轻描淡写，有人暗生不爽，络腮大汉武聿广甚至直接跳起，想过来抓人，被秘宗山掌门拦下。
　　“不过，此事不该问我。”又是不轻不重的一句，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如今倒已没人在意这些，只迫不及待追问，“那要找谁？”
　　“她。”莫老板抬抬下巴，转向身边人。
　　“她？”众人不明所以。
　　即墨绯同样不明白莫老板，也就是真正的神医谷谷主即墨珩此刻是何用意。她一眨不眨地看过去，却见他缓缓地侧过脸，朝众人看了一眼，语气冰冷，“若非神医谷副谷主，我会允她坐在身侧？”
　　不怒而威，不容置噱。
　　是了，很多人初见莫老板，看他脸色苍白又毫无内力，一副儒生模样，便下意识低看几分。直到这刻才想起江湖上早有传闻，这人不喜生人靠近，虽然无武，却有千百种整治人的手段，身边能人异士众多。
　　蓦地，唏嘘质疑声收敛许多。
　　郦婳瑶与洛珈夜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对方也是刚得知即墨绯的身份。江湖人士大多随性，交友只看性情，不问背景，她也是见即墨绯与自己脾性相投，便认作妹子，不想却结交了个谜中人。
　　“姑娘可有话说？”开口的是秘宗山掌门。
　　“莫老板所言不虚。”即墨绯心中仍有疑惑，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一下消化不全。但她与即墨珩相处多年，深知他从不做无用之举，此番必然有因。她正色道：“我可以跟你们前往秘宗山，不过要带上他，”指指即墨珩，开始胡诌，“我下山本就为了替莫老板看诊，正巧遇到他外出，才来的这里。”
　　这么解释，便说得通了。即墨珩也没有异议，他冒着或打破神医谷多年来安宁的风险，将即墨绯推到众人眼前，本就是一招险棋。何况，要不是他收到更多的消息，也不会快马加鞭赶来这里。
　　“莫老板怎么忽然莅临武林盟？”这时，有人怪里怪气地发问。
　　说话的人年岁略高，不知来自哪个门派，即墨绯还未看清已冷笑道：“自然是为寻我，难不成还是来参加比武的么？”
　　话落，三两弟子面露嘲讽。
　　锦老自打坐上博罗帮二把手的位置，还没被后辈如此当众打脸，立刻反讽，“年轻人，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出来混江湖，要尊重前辈？还是说神医谷的人都这般高傲？”他嗤笑一声，“江湖安稳数年不曾出事，偏偏你们一现身，破天阁就到各门派放肆，难不保你们二人其中一位就是内应，或者说两人都是！”
　　这下，交头接耳的人陆续增加，重新打量的目光也随之炽热起来。
　　即墨绯鲜少动怒，碰巧一不能忍他人诋毁双亲，二不能忍他人妄言神医谷。这个老东西两样都占不算，还恶意栽赃，她的神色十分难看，手已触到腰间药瓶。
　　即墨珩也是神色一变，但很快掩盖过去。顾不得被别人看出什么，他轻按了下她的手，幸好同时，辛烨敲门而入，将旁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辛烨似是很急，敲门声很沉，步伐也快。他目不斜视地走向洛珈夜，递上一张纸条，“有消息报斫泉九幽刚刚在秘宗山附近出现。”
　　接过纸，洛珈夜瞥了眼，随后点头，“神医谷副谷主与莫老板正巧要去秘宗山，你即刻安排弟子护送，”他看向众人，继续对辛烨吩咐，“另派弟子保护各位掌门回去，有消息随时来报，务保大家无恙。”
　　“是。”辛烨一揖，转身离开。
　　洛珈夜又简单讲了几句，与众人道别。他清楚三个月后的比武大会是开不成了，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破天阁再这般猖狂下去。
　　即墨绯没什么行李，与即墨珩一起在门外等秘宗山的人出来。她有些担心他异于往常的苍白脸色，低声问道：“你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别人不知道我是谁，你还不知？”
　　就知道毁她发型！即墨绯瘪瘪嘴，“是是是，谷主大人医术高超，”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但也会生病啊。”
　　即墨珩差点被她逗笑，刚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似笑非笑的声音，“没想到莫老板与副谷主的关系这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