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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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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再入宫?”
即墨绯睁大个眼,问:“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入宫?”
即墨珩失笑,“既没拿回斫泉九幽,你定会找机会回去,还需要说?”
“阿珩懂我,”她嘻嘻一笑,“三日后,我入宫替小温后复诊,准备届时请她将琴赐给我。”
即墨珩想了想,说:“小温后喜琴,但也不是非要斫泉九幽不可,只是这琴是长公主寻来,怕没那么容易。”
即墨绯不以为意,“小温后不肯,我就搬出陛下,陛下可是答应了我,只要不违背伦理,随便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即墨珩敲了下她脑袋,说:“傻丫头,皇家的许诺,还是不要随便用得好。”
揉揉脑壳儿,即墨绯瘪嘴,问:“那怎么办?”
“小温后性格简单,你可直言相告。”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点好奇,都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看那端木竑的后宫,隔三差五就抬具尸体出来,丢到乱葬岗,妃子们手段层出不穷,怎么这小温后和亲到摩洛多年,性子仍旧单纯怯懦?”
“变化肯定是有的,”即墨珩淡淡回道:“只不过夜湛煌与端木竑不同,他从不迷恋女色,对后宫妃子也是雨露均沾,若有谁使手段争宠被察觉,轻则打入冷宫,重则杖毙。所以多年下来,除去最开始有几个不怕死的妃子尝试,后来倒一直相安无事。”
即墨绯恍然,叹了一句,“看来摩洛三国中最强,是有道理的。”叹完又问,“每年看你下山的时间也不多,怎么连皇宫内的事情都知道?”
即墨珩好笑地看向她,解释了句,“几年前到摩格,夜湛煌曾传召我入宫,想封我官位。”
“哦?还有这档子事?”她睡意全无,来了兴致,追问:“我怎么没听过这事儿?他要封你做个什么官?大不大?你当时怎么不答应呢?”
他又伸手敲了下她脑袋,说:“明知故问。”然后转移话题道:“今晚和司马九歌入宫,一切顺利?”
明明去的是三个人,他只问了俩,而她竟没察觉,随口接道:“顺利。”回完顿了下,又说,“夜湛煌对九哥好像有点兴趣,不过最后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对司马家的粮食感兴趣。”即墨珩沉思片刻,说:“这几年来,夜湛煌一直在扩充兵马,宫家军更是勤加练兵,若要长久,军粮缺不得。他想一统三国的心思,昭然若揭,司马九歌应该有所察觉。”
“你这个说辞,倒是与九哥想得一致,”即墨绯叹了口气,又讲:“若起战事,百姓流离,民不聊生,江湖怕是更难安稳。”
“放心吧,短时间内打不起来,端木竑虽好色,但会用人,所以博罗至今还未内乱。”讲到这里,他笑了笑,“赫尔就更难攻了,这些年,边城小战不断,外邦试图入侵,博罗、摩洛欲先夺赫尔城池,你见他们何时讨得好处?便是皇家犹如摆设,既无良将又无军师,武林世家们也足够应对。”
“你说得在理,倒是我杞人忧天了。”她露出一抹苦笑,说:“虽然博罗负我慕容氏,但到底根在那儿,不想让它覆灭。”她抬起头,看向屋顶,感叹,“好怀念小时候那会儿,走在街上,随处能听到路人感慨‘平生之愿唯穿慕容氏的衣,吃司马氏的粮,喝延陵氏的酒。’如今三大家族,只余司马,再也回不去了。”
即墨珩站起来,揉揉她的头发,轻揽她的肩膀,说:“有朝一日,慕容氏会重回皇商三大家族之列。”
从他怀里探出头,即墨绯胡乱抹了下眼睛,说,“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那个。”
在意的是慕容氏的不白之冤,他怎会不知,而此刻,却只能道一句,“天快亮了,先补个觉。”
时机未到,尚需等待。
闻言,即墨绯掩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确实有点困觉,你也去睡一会儿。”
即墨珩应声,走出房间,带上门。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门外,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将白,毫无睡意,倒是屋里,没过多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接下去几日相安无事,武林盟众人待在别院也没出门,三日后,即墨绯接到宫内传召,独自入宫。
虽说是独自,这一日,即墨珩碰巧带着云寒脩到摩格城内查探生意,司马九歌同宫曜在城内酒楼吃饭,就连辜诗魂和花梦菡都来城里转悠。
甚是热闹。
这些,即墨绯不知道,她出门较早,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把斫泉九幽拿回来,万一小温后不肯,该怎么办。
一路来到城内,入得宫门,又行至小温后寝宫,即墨绯随领路小公公走进侧殿,还未行礼,已经听到小温后笑盈盈地说道,“副谷主,你来了。”
今日丫鬟、公公颇多,即墨绯顾及礼数,行了万福礼,语气恭敬,“民女拜见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副谷主免礼,”小温后抬了抬手,吩咐四周伺候的人,“你们都去门外候着吧,我与副谷主说些体己话。”
“奴婢(奴才)遵命。”
丫鬟、公公们挨个儿退出侧殿,还很识趣地带上了门,即墨绯顿感轻松不少,朝着小温后一拜,“多谢娘娘。”
“我可不想见到一个拘谨的副谷主。”小温后招了招手,说:“过来这边坐。”
即墨绯也不客气,闻言就走到桌旁坐下,她见桌上放着许多宫内贡品,各色多样,有些馋嘴,不过心中谨记今日为何而来,便很快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小温后身上,发现她穿着一身翠绿绸缎长裙,外披浅金色薄烟纱,裙摆处有只金线绣成的小凤凰,栩栩如生。左手戴着翡翠镯子,发髻上插的是翠玉簪子。
这一身,不是正式会客的装扮。
“娘娘喜欢绿色?”即墨绯开口问道。
“是啊,平日里多是绿色衣衫。”小温后摊开手掌,伸向前,“副谷主的药膏真好,丫鬟第二日傍晚替我上药时,已看不太出痕迹,连用三日后,甚至有种皮肤更好的感觉。”
即墨绯虽知药效,仍看过去一眼,回:“娘娘喜欢就好。”
“喜欢得紧,若不是你说平时没什么用,我少不得要向副谷主多讨要几瓶。”说到这里,言归正传,小温后语气正经,问:“听陛下说,副谷主想向我讨个赏赐?”
“确实如此。”即墨绯站起身,退后一步,朝小温后行了个大礼,说:“求娘娘将斫泉九幽赐予民女。”
“斫泉九幽?”小温后不解,脱口问道:“那是何物?”
“娘娘不久前得来的琴。”
“哦,”小温后恍然大悟,“是它啊,长公主拿来给我时,倒是没说那琴还有名字。”
“还请娘娘割爱。”
小温后没回答,倒是问了句,“副谷主擅琴?”
“民女虽喜琴,但断不会因此提出这般要求。”
“那是什么原因?”小温后有些好奇。
“斫泉九幽乃音杀邢家之遗物,如今邢家覆灭,唯活嫡长女一人,多年寻琴无果,甚是愁苦。如今刚得消息,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却不想落入宫廷,不知该如何是好。碰巧,民女与那位嫡长女是故交,此番全是为她而来,恳请娘娘成全。”
连续三番提及,弄得小温后有点不好意思,她念及前次被即墨绯撞见不堪模样又连番点穴失了颜面,今日故意摆起架子,不想她倒是毫不在意,尊卑分明得很。
小温后幽幽叹了口气,说,“你先过来坐下,上回还一个劲地‘我’,今日怎么总是‘民女、民女’的?”
“上回是民女不懂规矩。”即墨绯仍躬身低头回复,心里却想着,才怪,今天这不是想拿回斫泉九幽嘛,当然要态度端正。
小温后噗嗤一声,佯装生气道:“不准再这样说话了,过来坐下。”
“是。”即墨绯也笑,坐下后还顺手捞了块糕点,塞进嘴里,说:“娘娘这儿的点心真不错。”
“喜欢就多吃一点,”小温后问:“今日不需替我把脉了?”
即墨绯摇摇头,回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无需诊脉。”说完又问:“那斫泉九幽……”
“急什么,”小温后佯斥一了声,“听黄公公说你与邢娘子是旧识,我已让她带琴过来,就快到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娘娘,邢娘子到。”
小温后看了眼即墨绯,朝门外说:“宣。”
外头有人开门,邢霜提琴而入,她朝皇后盈盈一拜,又对即墨绯说了句,“副谷主。”
小温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软塌,说:“我已将此琴赐予副谷主,邢娘子以后怕是难有机会再弹,今日再为我抚两曲,到时候便和副谷主一起出宫吧。”
邢霜恭敬应下,褪去琴套,将琴置于桌上,再入软塌落座。
即墨绯心下欢喜,直觉一举两得,得来全不费工夫。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怕事成之前,另出意外。她笑嘻嘻地吹捧,“今日多亏了娘娘,邢娘子的琴音,外头可是千金难求啊。”
小温后回了句,“贫嘴。”倒是没有多看她。
邢霜大抵也是心中激动难忍,抚了一曲多年未奏的《潇湘三巡》——此曲原是讲述曾有一位帝王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外出巡查,在湘水湖畔遇到一名貌美女子临湖抚琴,惊为天人,欲娶之。谁知该女子不恋权贵,断然拒绝。太子失落而归,两年后,他替父微服,又在湘水湖畔遇到那名女子,再次求娶无果。如此又是两年,太子登基称帝,他安顿完朝堂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湘水湖畔寻那女子,谁知再寻不见。后起战事,帝王御驾亲征,险些中敌军埋伏,被外出采药的姑娘所救。是她。大军得胜归朝时,帝王御撵上多出一人,便是后来的德音皇后。原来皇后早已心系当年的太子,只因身份悬殊,不愿入得皇宫,可三次巧遇,使她不愿违背天意,回程途中即兴谱出《潇湘三巡》,流传后世。后来,这首曲子用来代表男女恩爱、感情和睦到白头。
小温后不知想到什么,听得泪眼婆娑,悲伤得难以自已。
即墨绯假装被琴声吸引,什么都没看见。邢霜更是低头抚琴,心无旁骛。
曲毕,小温后拿帕子擦拭眼泪,说,“邢娘子的琴声,每每听来,都觉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千金难求,确实当得起。”
“娘娘谬赞。”
小温后叹了口气,说:“本想邀你多奏几曲,可如今这首《潇湘三巡》,听得我想起旧时还在博罗的一些事,竟是失了兴致,便到这里罢。”话落,看向即墨绯,“副谷主,我一下失去了一把好琴和一位好琴师,心中实在不舍。”
即墨绯立马站起来,躬身道:“即墨绯承娘娘这个情,日后若有需要,无论是我或神医谷,必助娘娘一回。”
“这样听来,倒也不亏。”小温后摆摆手,说:“我有些乏了,你们便退下吧。”她朝门口喊了声,“来人。”
丫鬟们鱼贯而入。
小温后吩咐道:“送副谷主和邢娘子出宫。”
即墨绯与邢霜离开前,又朝小温后道了声谢。前者在殿外等候,后者去住处简单收拾行李。
直到离开皇宫,即墨绯还有一些没回过神的感觉,她仰倒在马车内,问邢霜,“这把斫泉九幽不会是赝品吧?就这么被我们拿到手了?”
邢霜睨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叹道:“连我也有一些恍惚。”
即墨绯又问:“破天阁就这么放手了?”
“放没放手我不知道,”邢霜忽地冷笑,“破天阁可没少下工夫,便是这把斫泉九幽,若非碰巧是我入宫,旁人怕也一时不察弦上剧毒。”
“什么,弦上竟抹了毒?”即墨绯翻身坐起,瞥了眼放在旁边的斫泉九幽,说:“照你的意思,破天阁不只是给小温后下蛊这么简单?”
邢霜颔首,分析道:“破天阁大概是想拿斫泉九幽做文章,太医们不知道子母火蛊,却查得了琴弦上的毒,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怕是牵连大片。”
即墨绯哼了一声,“我就说他们无端端给小温后下蛊做什么,原来是想毁了琴还牵连武林盟,想得倒是好。”感叹完不忘夸邢霜,“还好被霜姐姐识破了。”
“就你嘴甜。”邢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撩开侧壁竹帘,说:“总算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