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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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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喜是贞观九年正月生人,陈招财比陈招喜小了不到七岁,是贞观十六年腊月生日。到了贞观二十一年底,陈招喜已经快满十三周岁了,陈招财也已经满了五周岁了。
陈朝夕的世界里是所有人都要读书的。沈淑敏家中也是世代书香,祖父更是前朝七品秘书郎中,因不肯降大唐,连累一家子籍没奴籍。后来家中只剩了沈淑敏一人,主家犯了事,便被卖到了柳湾镇,被陈二柱买了来。虽说夫妻各乐,但陈二柱目不识丁,沈淑敏到底有些遗憾。
过了年是贞观二十二年,陈招财虚岁就七岁了。陈招喜便计划送陈招财去上学塾。
只是去哪里上是个问题。离家最近的大李庄有个家塾,远些的是柳家家塾。
大李庄离家四五里路,村里还有两个在那上学,其中一个是陈族长的大孙子陈三省,另一个是赵大力堂兄家的儿子赵全有。假如陈招财去那上学,和二人说一声,同去同回,倒是省事放心。
柳耆老去年已去世,张县令指柳家大太爷柳信礼继了耆老的位置。二太爷柳信义做了兖州县丞,柳家庶务由三太爷柳信廉负责。因了李福,和柳家三太爷柳信廉见过一回,打过几次交道。如要把招财送到柳家家塾上学,厚着脸皮求了柳信廉,这事再没不能成的。
只是陈家村离柳湾镇有十二三里远,让陈招财一个刚满了五周岁的孩子,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日日走路上学却是个问题。陈家村里只有赵明德一人在柳家家塾上学,却是住在柳湾镇上外祖家,每月才回家一趟。
近两年,赵明德兼姐弟俩半个师傅。已是休了春节假期,要到来年正月十六才开学了。听得陈招喜发愁,赵明德思虑一番。
对姐弟俩道,“招财和我一起去柳家家塾吧。”
赵明德劝说道,“柳大太爷年前返家时,曾在学里给我们讲了下当今科举。当今圣人欲破士族专权,极重科举。科举常设科目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其中又以进士科声望日隆。”
听得考试科目,陈招喜和陈招财一脸懵。
“要考这么多科目啊!”陈招财叫。
看着姐弟脸一模一样的懵懂样儿,赵明德忍了又忍,从陈招喜脸上划过,弯起食指勾了下陈招财的鼻子。“不用考这么多。科举选定一科即可。经了县、府、州里推荐,圣人下招科举即可参考。考试通过后即为进士及第。”
“那就可以做官吗?”陈招财问。
赵明德一笑,“大唐重实务,礼部考过后为及第,要做官还要由吏部考试。吏部通过后才能做官。”
“柳家家塾两位座师尤善进士科,便是贞观六年登第的柳十九爷,也是以进士科晋身。”
“李家家塾专精明经科,明经又分为五经、三经、二经、学究一经、三礼、三传。此科评定考生是否取中,更多在主考官员个人好恶。如我等这般朝中无背景者,想以明经及第,无异于缘木求鱼。”
“他们怎能这么做!”陈招喜道。
陈招喜也说,“当今圣人知人善用,用人唯贤,以科举来吸纳有才之人,曾说‘天下英雄,入吾縠中矣。’怎肯放任朝中官员如此任人唯亲!”
赵明德一哂,“傻招喜,你不入朝中,不知朝中事。人心是偏的,每人观点和衡量尺度不同,便是去查,只道是个人喜好,怎能说任人唯亲?”
陈招喜哑然。陈招财似懂非懂。
“如只是要读书识字,去李家家塾没问题。可是招财是你带大的,这两年《千字文》《百家姓》已是背完了,黄历里的字也认全了。想要科举为官,便只能跟我一起去柳家家塾。” 赵明德又道,“过了年,陈族长的孙子陈三省,也要来柳家家塾了。”
“我知道柳湾镇路途远。”赵明德看着陈招喜微蹙的眉,伸手想抹平,微抬手又收回,在袖中握紧,轻笑,“便是你发愁的事,也有了办法!”
陈招喜扬眉,“怎么?”
“我家中只有一头骡子,家中田多,骡车没法天天接送。这才日日住在外祖家。村正前几日托了人,说定了陈三省来年去柳家家塾。村正家里原有一头驴,今年春上刚配了一头驴骡,做了辆骡车。昨日与我父亲说,来年可让我和陈三省一起乘骡车上下学,路上也有个伴。父母商量过后,已是同意了,道是每月给村正家送些高粱、麦麸喂养骡子。”
“村长又是你们陈家族长。都是同族。村正现如今,不知道你要送弟弟读书。如招财真要去柳湾镇读书,和陈族长说一声,三人同行,岂不更好。”
陈招喜大喜,连连点头。又问了柳家家塾束脩几何,带陈招财拜师所需注意事项等等。告辞了赵明德和柳氏,转身便带了陈招喜去找村正。
身后赵明德目光柔柔目送二人走出巷子,拿着手边的书坐下,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冬日里,虽屋里烧着炕,毕竟日头下光线好些,柳氏拿着绣花绷子坐在日光下绣花,拿了针搔两下头发,看看儿子,又看看姐弟俩离去的方向,心中好笑,也不管他。
村正与陈招喜爷爷同辈,排行第二,陈招喜叫他二爷爷的。村正对陈招喜一直很喜欢,。听说陈招喜要送陈招财读书,自己做为族长,族中如要出了读书甚至做官的,于自己是脸上贴金,至于要蹭自家的车,又不费什么,便是没有陈招财,该赶车的人,该喂骡子的饲料都是要用的。自是满口答应。
只是又问招喜,“柳家家塾束脩每年四贯钱,又有笔墨纸砚这些都是要费的。读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就是一家子,养一个读书人,都要倾全家之力,却不知招喜可有准备?”
“二爷爷放心,家中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每年束脩三贯钱虽不少,招喜尚可准备。”
村正不是不知道陈招喜姐弟俩的情况,四年前没了爹,三年前没了娘,一个九岁的孩子带着更小的才满两岁的孩子,竟然能攒钱送弟弟上学。虽说大唐立朝后海清河晏,风调雨顺,可也不是哪家都能每年掏出三五贯钱送孩子上学的。
陈财喜又道,“上学非是一日两日,而是常年累月。二爷爷家的骡子也是辛苦,每月里招喜拿一百文钱给二爷爷,还请二爷爷给骡子买些精料喂养。”
村正怎肯受。赵大力家的赵明德坐骡车,送些饲料也就罢了,毕竟只是邻居。“招财既是同族,又是小娘子送弟弟念书。坐个骡车,也就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事,真要收钱,说出去真是让族人戳脊梁骨,骂自己钻了钱眼了。”
陈招喜见村正百般不肯同意,只得罢了。回去后,收拾了十几只鹅蛋并一篮鸡蛋,借了送节礼的借口硬是给村正留下了。
陈招喜走后,村正捻着胡子给媳妇念叨:这小娘子,忒是能干,立身又正,不肯沾人便宜,若非同族,必要聘到家中为媳。
又带了陈招财和两匹彩帛并一篮鸡蛋和鹅蛋,去柳湾镇找柳信廉说入学之事,只未见到本人。年前人情往来本就琐繁多,柳三太爷又兼了族中庶务,更是忙的底掉。
找了门房送了鸡蛋和鹅蛋,传话进去。宅里收了蛋,柳信廉的长随叫石头的,出来给陈招喜道了个恼,言说柳信廉家中有贵客招待,无法脱身,吩咐自己来问陈招喜,道是如有急事可权宜处理。
石头曾跟柳信廉上门为李福之事道过谢的,倒是熟人。
陈招喜道明拜师一事,石头笑道,“这有何难,还请小娘子和小郎君与我一道去学堂找先生。只是先生收学生前,必要考校一番,如天生愚顽的,便是再诚心求学,先生也不肯应的。只是小娘子放心,小郎君聪明伶俐,只是走个过场,不必担心。”
陈招喜在赵明德处是知道拜师前有考校的,弟弟只是跟自己背过《千字文》《百家姓》,并认过黄历上的字,再多就是《地藏经》了,不由就有些担心。看陈招财倒是鼓着胸膛,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压下了。跟着石头来到学堂。
学堂里两位座师一个也是柳家人,一位是柳先生,是柳家族人,另一位是司先生。两位先生在学堂里各自有个小院,倒是好找。
柳先生白净和煦,司先生面容较黑略有些严肃。
陈招喜道明来意,两位先生倒也没说什么,只让陈招财背过自己所学文章,听得《千字经》《百家姓》背的流利,又写了几个字,虽说没甚筋骨,但也横平竖直,柳先生先含笑颔首,司先生也点头。
陈招喜心一松,放下心中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