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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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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柳信廉走后,陈招喜拆了礼盒,除了四色糕点、八匹彩帛,并四只银光闪闪的船形银庭,底部錾刻了“王”字,竟是官银。银庭倒还罢了,只做收藏或打做饰品、器皿用。最重的当数四匹彩帛。
大唐建国初沿用隋五铢钱,高祖时造“开元通宝”,一直沿用至今。大唐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一千文钱为一贯,即一缗。一文重一钱,而一缗周日重六斤四两。交易金额较大的,比如五缗钱,竟要搬三十二斤重的铜钱。因此大于五缗多以丝帛做交易。
《唐会要》卷八八中所言:“绫、罗、绢、布、杂货等交易,皆合通用。如闻市肆必须用钱,深非道理。至今后,与钱货兼用。违者准治罪之。”
同样的丝帛,不同原材料、不同手工制成,价格差异巨大。因此大唐为保证丝帛的质量,对丝帛管理极严格。一是官营纺织业,二是通过户籍管理保证对民间丝帛产品的获得,三是必要手段保证纺织品质量,四是对纺织业违法行为进行严厉处罚。
官营纺织业实行工匠征集制度,不同于其他徭役可“纳资贷役”。在官府服役时不许隐巧补拙,避重就轻,“其巧手供内者,不得纳资”,有缺“则先补工巧业作之子弟”,即手艺好的匠人,不能“纳资贷役”,一旦有人员缺口,先补熟手。
户籍管理规定“每岁一造帐,三年一造籍,州县留五比,尚书省留三比”。又规定了匠人服役时间与丁同等,提高了工匠地位。官府直接收购非服役时间匠人织造的丝帛。
帛作为货币,产品质量是必然要求。官营纺织采取工匠培训制度,“教作者传家技,四季以令丞试之,岁终以监试之,皆物勒工名”,通过工匠培训和考核制度来保证生产质量,通过产品实名制度来建立产品质量责任追踪制度。同时制订样式作为生产标准,作为考核工匠的依据及验收调物和税收物的标准。并为市场交易时买卖双方参照之商品质量依据。地方专供的织锦户也必须严格遵照官样,并禁止民间私自生产和销售。
《唐律疏议》卷二六《杂律》规定:“行利赃重者,谓卖行滥,短狭等物,计本之外,剩得利者,计赃重于杖六十者,谓准盗罪。一尺杖八十,一匹加一等。计得利一匹一尺一上,即从重科,计赃累而倍并贩卖者,亦如之,谓不自造作,转买而卖求利,得罪并同自造之者;市及州县官司知行滥情,各与造卖者同罪,检察不觉者,减两等,官司知情及不觉,物主既剔,各须类而倍论。”
通过一系列法律和政府命令等形式,大唐保证了帛为所有人所接受的货币。因此也影响了纺织业的飞速发展。
《唐六典》卷三七《户部尚书》。曾把绢产地为八等,一等宋、亳;二等郑、汴、曹、怀;三等滑、卫、陈、魏、相、冀、德、海、泗、徐、博、贝、兖。兖州也是绢的重要产地,只是柳湾镇虽属兖州,且土地肥沃,于桑树却是养不好,只能种些白叠子,织些白叠布,却不值钱,只能自用。
这四匹彩帛光看其成色,就知非是兖州自产的,而是宋、毫所产的一等绢。看上去光洁绚丽,并不是常见的绞缬印染法,而是采用了夹缬印染术,印染图案花纹对称,又不易脱色,触之柔软爽滑,手感舒适。
一匹兖州自产的帛,价值一缗钱,此四匹帛,视其价值每匹布当换两缗钱。八匹就是十六缗钱。便是如今“陪门财”要价日高,十六缗钱也足够娶妇了。柳家此次谢礼可谓大手笔。有了这笔钱,就姐弟两现在的消费水平,便是坐吃山空,也够吃几年的了。
彩帛虽觉得价值过高,但柳信廉上门言辞凿凿,直道救了外孙一条腿回来。官家少爷的腿自然金贵,既送做谢礼,陈招喜便笑纳了。至少陈招财开蒙上学的束脩,这两三年都不用愁了。
待入了伏,李福的母亲柳十二娘,来探望儿子时,还专门随了儿子来探儿子的小友,柳十二娘是个温柔的妇人,涂了铅粉胭脂的脸,只称得上清秀,挽了半翻髻,只插一只象牙梳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对儿子的小友也和气,不像个官夫人,只似个家中稍有些余钱的娘子了。
又赠了陈招喜一对珍珠耳坠子,给了陈招财一支九连环。
陈招喜连道客气,不肯受,“娘子太客气了。路遇困难,伸手相助,这也是应当应份的。再说柳三太爷上门登门,已是送过谢礼,本就丰厚,腆颜受了,实心内难安。现娘子再送礼物,招喜姐弟受之有愧。”
柳十二娘道,“家中三叔写信告知吾儿遇险,成亲近十年,只得此一子。家中人丁不繁,三代只得这一个孽障,家中祖父母娇惯,且又是个爆竹性子不听人劝的。只得托了三叔送到娘家家塾中磨磨性子。谁知竟甩脱了小厮,独自一人到了山中被夹了腿。幸遇小娘子拖以援手,救了吾儿。早该上门拜谢,只是恰逢阿家生病,回了济南府侍疾,托了三叔登门拜谢。阿家身子已恢复,延至今日上门。这坠子和九连环也不算什么,只是给吾儿小友的礼物罢了,万勿放在心上。”
自柳信廉上门,李福成了陈招喜家常客。柳氏家塾中每旬休一日,李福倒有大半时间来陈家。虽说陈招喜回回赶集,可巧集日和李福休假日错开,倒是回回能碰着。
每次吃过朝食便坐了马车带了两个小厮前来,吃过午食稍事休息便走。也不空手,总要带一两样吃食。小厮却不是青树青木,而是换了原来的青山青水,想是青树青木上次犯了错被打发了。
陈招喜私下里也问过李福家中为何每次休假都放李福出门。
李福道,“家中堂兄弟年龄相近的一个也无,平素同窗只知言语巴结,言之无味,和他们没甚好说的。上次叔外祖父登门致谢后,长叹家中子弟竟无一人像招喜姐姐,性情坚毅,孝悌友爱,以九岁之身养幼弟,又不挟恩图报,是有大胸襟的。既在山中搭救了我,便与我有缘份。近朱者赤,让我多学学姐姐的胸襟气度。母亲也是如是说。”
陈招喜虽听得脸红。小郎中家中既放任到自家玩耍,顶多午食多做出一点,于自己也并不碍什么,且陈招财也能多个玩伴,便随他去了。
摔瓦屋、抓石子这种乡野游戏,李福此前并未玩过,时间长了倒玩得比陈招财还好。陈招喜又拿了陈朝夕玩过的游戏,跳房子、沙包、翻绳之类的游戏教给李福。又缝了两只填了黄豆的白叠布沙包给陈招财和李福一人一只。两人拿着爱不释手。
有柳信廉送的八匹彩帛在,陈招喜便把存的钱全用来多养些鸡。存的八百多文钱,除给买了些油盐,又给自己和陈招财各买了块衣料做衣服,剩下的便在三月三庙会上买了六十只鸡仔并一些饲料,几乎花的一干二净。日日喂鸡养鹅,喂完小的又喂大的,大的小的吃食还不甚一样。还要做家中三餐。日日都是忙碌的。
李福今年五岁,和陈招喜一样都是正月生日,正相差了四岁。陈招财虚五岁,实际也才不到三岁半。小孩子都慕强,喜欢跟大孩子或大人玩,不喜欢同龄和年幼的玩。开始时李福来陈家,陈招财带了李福去玩摔瓦屋和抓石子,还能玩在一起,待李福学会了,并且玩得比陈招财更好的时候,就开始更乐于和陈招喜玩了。
陈招喜日日忙碌,并不是时时有空陪两个小郎君玩耍。于是陈招喜走到哪里,李福便跟着陈招喜,李福后面又跟了陈招财。
初见李福时只当是个被宠坏的嚣张跋扈的小纨绔,久了倒了解他本性不坏,颇有些急公好义的脾性,又聪明伶俐。每次来家里,陈招喜做饭,李福便跟着烧火,只头次把衣裳烧了个洞,后面倒烧的像模像样;陈招喜喂鸡,李福便跟着拎饲料;陈招喜捡蛋,李福便跟着撵鸡;家中吃的简单,少见荤腥,李福也不挑剔,一径吃的香甜,倒是好养活。
天长日久,陈招喜便拿了李福当另一个弟弟来看。
家中鸡鹅养的好,去年入冬前,家中鹅就开始下蛋,只是鹅怕冷怕热比鸡更甚,烧炕也聊胜于无,两只鹅入九前只下了不到二十来只蛋。今年春来得晚,天冷的长,到了惊蛰才开始重新下蛋。攒了十只送了李福给柳耆老及柳信廉等人吃。柳家又回了些鱼、肉。
两家人平素无甚往来,因小儿女交往开始交往。柳家对李福常常跑来找陈招喜姐弟俩,倒是喜闻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