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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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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提起前朝炀帝,一致都是横征暴敛,口诛笔伐,滥用民力,使天下大乱。但炀帝分裂东西突厥,为大唐破突厥解除了威胁边境数百年的外族打下了基础;通丝绸之路,加强了中西方经济文化方面交流;而炀帝下令开凿的京杭大运河,利在千秋,直到梦中的一千多年后,大运河虽经时间侵蚀,部分路断不通,但仍是漕运要道。
大运河在大唐时期,是沟通南北漕路的主要路线。
大运河贯穿任城南北。任城成了运河的咽喉之地,也是江北最大的码头和物资集散中心。大唐商业又发达,日日船队川流不息。码头带活了任城一地的经济。当时人称任城为“江北小苏州”,可见其繁华。
农忙时节,运河里的船只也是首尾相接,养活了一帮漕上人家。农闲时间,漕上船只更多,又多了些来扛活的农家汉子,日日搬运装卸,卖的是力气,挣的是辛苦钱。
像陈正这样农闲了来码头扛活的也不少。只是单独去接活却不成。一是东家不敢信任,不肯把货放给不熟的人,二是货多,停时间短,三五个人却是接不了成船的活儿。所以便有了漕头。
漕头是做惯码头生意的,先是自己扛活,做得熟了便拉起十几个人来,从相熟的东家那接活。东家又有相熟的朋友,客商一多,漕头便只接活,让手下人去做,自己却落了个轻闲。
陈正和另外三人一起去码头扛活,其中有人是早前来做过几次的,先找相熟了一个姓路的漕头,给另三人做了保。路漕头接了活,带了手下人去扛活,管住,按熟工一日给一百文工钱,遇到天气不好搬运困难或是货物多时,主家赏了漕头钱,漕头再额外给手底扛活的赏钱。
跑船经商的大多都是豪富,赏钱又多。做了两个多月,除去每日吃饭花用,竟存了六百多文钱。
加上以前存的钱,足够给自家换了瓦顶。
年前天寒地冻不好动土,一过了十五自家借了骡车买回一车瓦,陈正又换了一次麦秸顶,请了瓦工,和了泥,给屋顶铺了瓦。远远看上去,房子像新修的一样。
屋子换好顶后,陈大柱定了正月二十六温锅。托了人提前叫了妹妹陈春花一家子,女儿陈荷一家子那天来吃饭。
当天陈春花只带了儿子王继业同来,家里开着门面,不好关门,留了丈夫在家看店。陈荷和潘有田三口子都来了,又叫了陈招喜姐弟,加起来大大小小十五口。
一是新房建好后要暖灶温锅,大家聚一块吃个饭,另一个就是房子建好了,也要请杜氏回来了。
房子建好大家都很高兴,只是要杜氏回大房,陈招财第一个就不舍得。
父母死后,家中就一个姐姐陈招喜,也才八九岁,姐姐日日忙碌,待得赶集会的日子,还要把自己托给奶奶照看。年前因杜氏房顶的麦秸被风刮破,杜氏住在自己家中,天天相见,日日相对,就是夜里都是一个炕上睡的。杜氏性情又慈和,祖孙关系极好。
一听大伯要奶奶搬回大房,陈招财哇的就哭出声来,“奶奶不走,奶奶住我家,我舍不得奶奶。哇……”
杜氏也舍不得陈招喜姐弟俩,眼见孙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两行,自己也跟着揩起了衣角拭泪。
二房有两个孙子孙女,可大房也有三个重孙子重孙女,不能说疼二房的孙子,就不疼大房的重孙。再说当年分家时,多分了地给大房,说好了要由大房养老。现在一直住在二房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陈春花便从中做了个决断,杜氏大房二房每家住一月,杜氏住二房时,由大房供陈氏所需嚼用,不在二房住时,陈招喜如要赶集会,就仍旧把陈招财托给杜氏照顾。现在一月已到尾,便继续住在二房几日,待二月初一搬回大房。
二月初一,陈大柱和潘氏一早,接了杜氏去大房。
习惯了家中三口人,猛不丁的少了一个人,陈招财就有些恹恹地。
陈招喜想着待庙会时要多添些小鸡仔,记起去年连阴雨的教训,家中存的柴火不够,再加上看弟弟没大有精神,便日日早晨吃完饭喂完鸡鹅,就带了陈招财去离家四五里地的小山头砍些枯树或细小的树枝,背到晒谷场晒干后再往家弄。
行走间偶尔会看到尾羽色彩斑斓的野鸡,或灰毛或白毛的野兔,翩翩起舞的蝴蝶。惹得陈招喜去追了满头汗回来。
一般蘑菇要到三月才生长,运气好时还能在向阳的山坡上采到一把蘑菇。陈招喜知道很多蘑菇是有毒的,只捡了两三样自己识得的带回家做菜。
又采些野花,掰几条柔嫩枝条,做成草帽,给自己和陈招财各戴一顶,行走间草帽上的野花颤颤,颇有些野趣。
天气好,在家中又无大事,连着砍了半个月的柴火,陈招喜眼见柴火攒的足够用了。山上草木渐长,行走不便,便想着再上最后一次山。不想就出了事。
这天一大早,照常吃过饭喂过鸡鹅,陈招喜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着一葫芦开水,又带了点饽饽和咸菜,又来到山里。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草木都抽芽长叶了。
陈招喜来砍柴这山是三五个小山头组成的一片。靠近田地和村庄的小山的灌木,枯枝和好砍的都被人拾走了。
陈招喜姐弟俩是惯常在这山里砍柴的,知道这山里只有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地处北方,极少毒蛇,倒不怕野物伤人。因此就并不在山脚和山腰处停留,径直爬到了山顶。
爬山是个力气活,到了山顶已是巳时过半了。
先停下来休息喝水。山上其实是有条小溪的,天气再暖也毕竟是二月里,不好喝凉水,早上烧开的水,到得这时温温地正好入口,两人喝了半葫芦水,补充了爬山流下的汗水。陈招喜准备砍柴。
陈招喜打算这次是春天最后一次来砍柴,时间还早,且家中鸡鹅饲料放的足,只要到太阳下山前赶回家再喂一顿即可。并不急着回家。所以便对柴有些挑剔,往日里砍的柴便不大看得上眼,只找油大好烧的灌木。
往日好找的灌木,今日专门寻,反倒找不着。陈招喜也不急,牵着陈招财在山上逛。
远远的看到一丛长的正好早熟的野莓子,红红的熟透了。陈招财问过姐姐说能吃,立刻欢呼一声跑去摘。陈招喜摘了几片大叶子,两人一起摘了两三捧。放到背篓里便去寻小溪。
正寻小溪,一只兔子跳了出来。那兔子跳的并不快,前腿还有血迹,从免夹中逃脱出来的。陈招喜喜出望外,叫了弟弟两个一起追兔子。
从山顶直追到这座山背面的山脚下,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终于把个体力耗尽跑不动的兔子逮到了。
两人又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从背篓里拿出野莓子,把捆好的兔子放到背篓里。野莓子皮薄不能过夜,经过这翻追兔子的颠簸,有近一半破皮了。
幸好能听到水声,小溪就在附近。姐弟俩洗了满头脸的汗,把破皮野莓子洗了,取了饽饽和咸菜来吃。野莓子不顶饱,但碍不住多,带的饽饽和咸菜便没吃完。又剩一捧没破皮的野莓子准备带回去给大房送去。
天快正午,陈招喜两人追免子到了这座山的背面,便想着赶紧回去。路上有好点的柴便捡点,便是没有好柴,有只兔子也够运气了。
山上虽无大树,但灌木也有两三米高,足够遮挡视线的了。
当地人都知道,这座山上山顶有一处泉水,分做两股流下,恰是山的东西两面各股。东面那处溪水正流向陈家村,汇入穿过陈家村的小河里。
因此倒也不怕走错路,只要沿着小溪走,就能翻过这座山。
以往只到山顶就回去了。这次却是翻过了山又往回爬,陈招喜惯常走山路背柴,这次只背了只兔子和一把野莓子,倒也不觉得累。但陈招财毕竟只三岁多。体力便有些跟不上。走到一半多便喊累。
两人便捡了干净的石头休息喝水。身上的汗意没了,休息够了,正要再走。
前面跳着走的陈招财,突然折回拉住陈招喜的手,“姐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二月里家里有旱田的要春耕,家里有水田的要育苗,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白天人们都在地里忙活,少有上山的。因此这半个多月陈招喜只早上或晚上遇到过捡柴火的人。
陈招喜一怔。经过休息,身上的汗已干,身上微微泛着凉意。
空旷的山林里,茂盛的灌木遮挡着阳光,林间有些阴暗。伴着溪流的涮涮声,偶尔几声鸟叫中,一个虚弱的声音隐约响起,“……有人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