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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正面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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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埙里进了些水,应该没有吹响,你没事吧?”
花面稍稍镇定,看着面前这只怪物与那吹埙的聋子。
“看来,你的确伤的不轻。”
“这是什么东西?”
“化蛇,阴气而生,阴气而运,棠骨小时候待这里三年,便养了三年。”
话说着,俞东乔引了引,那怪物便解开自己的圈朝他而去,火焰被地面摩擦后完全熄灭,小小身躯露出来,却不忘翘起尾巴把最后一点火托给原先火堆。
俞东乔抽出一根火棍,带着小化蛇朝更深处走去,花面算是长了见识,乖乖跟在俞东乔身旁走。
“前面有一处木屋,里面还有药,兴许能用上。”
“那小少爷有杀身之祸?”
“他是自小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按照他们说法,叫余孽。”
花面笑了一声,“来历挺大啊!”
走过开阔土地,潭水渐窄,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直接开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沟。眼见火焰将熄,小化蛇马上将火苗引上尾巴,二话不说钻入水中没了踪影,只留下水面一团火焰照明。
淌过刺骨冰水,水面火焰撑起,迅速向前方窜去,前方灯火接二连三升起,竟真远远看到一处简易木屋隐匿在树林间。
陈年木门艰难开启,内里蛛网密布,尘土飞扬,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小化蛇正耷拉着脑袋靠在好不容易燃起的灯烛边休息,向里有火炉,有纱幔,里面则横放着一张破旧木床。
花面打眼一看,正与那小少爷正房所布一个模样。
草药贴上伤口,花面实在不敢想这东西究竟放了多久,只觉不同于冬寒的丝凉渗入灼热伤口,的确舒服很多。
“你做刺客多久了?”俞东乔看着那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血口,连淤青肿红都触目惊心,再看那人面上神色,不禁一问。
“大概从你出生之日起吧!”
俞东乔一愣,转过头不去看他,手上抚摸着小化蛇的脑袋,沉默良久,而后将埙放于他面前。
“你在这养伤,可学着训化蛇,这样,即使我不在它也不会伤害你。”
花面穿好衣服,心里犯嘀咕,明里是将他虏来当交换筹码的,如今倒真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想了想,直接把埙拿入手中,轻道一声“谢了!”
“若你信我,若你要继续留在潘府,棠骨是唯一可助你之人。”
花面冲他摆手一笑,“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俞东乔看着面前那吊儿郎当的身架,自是有话不愿多说,双方信任与否,谁也不言明。
屋外风吹一夜,深谷被阳光照进时,山外的世界早已纷杂起来。
棠骨昏睡在冰冷的地上,方简不知去向,许是被林摘当做筹码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潘云旗身后跟了一群仆人,于府中唤着潘云改的名字,无人可寻。
“三小姐,二少他大早发了一通脾气便出门了,谁拦也不听!”
“他如今那点力气都拦不住么?拦不住为什么不跟着?”
“项先生说……说随他去吧……”
潘云旗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众人直奔大门而去,今日的仆人总是事事不遂人心,拦得紧,却也不曾拦下这火气难以收拾的兄妹俩。
原先紧闭的大门被潘云旗扒开,风从渐大的口子灌进,冲得潘云旗一个趔趄,待回过神时只见门外站了乌泱泱一群人,个个邪煞直冲府宅,她则当下顿在那里不知所措。
一袭朱红蓦然现于视野,被后面一群白衣映衬得格外刺眼。
那人站定,回身,潘云旗看到了一双寒意直击心底的眼睛,全身朱红上装,满面妖艳春色,全然抵消不了眼眸万分之一冰冷,少时,她便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思无所思。
白石出从身后出现,二话不说冲上去动手。
那勾人眼魄转望一眯,招招绵软拦下,见他每招每式力不从心却入不露破绽,她自觉有趣,一手拽住那手臂绷带猛然解开,而后从火红的大袖间卷出丝绸攀上,顿时令对方停止攻击。
白石出手臂颤抖,只觉阵阵凉意侵入白骨,痛意消减却入分不清是和是克,他抬眼望去,那双邪魅眼睛正笑望他。
“看来,他们对你并不友好,封了你的宿脉还让你来拼命——”
白石出蓄力,突然破开那大袖转身实打,自己已没有办法远距离攻击,每进一分便凭自身力量爆发一次,力求令那人也无动用宿力的机会。
红衣女子不愿同他纠缠,拉开距离一声令下,后面一群人便冲了上来。
白石出腾回来处,将潘府一干人等挡于身后,此时项敖站于最前,言铃乍响,目睹着周遭平地化有沼泽之力将来人一个个吞没。
红衣女子铺出大袖中的丝绸,延伸至沼泽之上,霎时飘雪生冰,把将要踩入沼泽地的人接住,而后令纷雪向对面扩散,雪势如同一只狂妄的飞鸟自天冲向府宅中。
言铃摇得厉害,引出四面八方同伴一齐晃,震耳欲聋。
飞鸟扎入庭院,只觉面前铜墙铁壁,撞不进又化不开,只能在上盘旋,飘雪纷下落不到屋顶便要消散。
白衣手下踩着玄冰攻入门下,周围跳出一众打手迎面还击,只有双方头目还在冷眼旁观。
“你可是午岁首领邹罗?”
“首领?”红衣女子踩着猫步迎面走来,“真是个难听的称呼!”
话毕她甩出轻绸,所掠之处封人冻土。
白石出看在眼里,正欲起身还手,忽被潘云旗一手拉住,只见她冲那人摇了摇头,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大名鼎鼎的潘官之地不过如此,主子已废,你们一群奴才实在没有挣扎的必要。”
“凭你?”项敖于阶前居高临下道。
邹罗笑得邪,“若我今日一闹,潘爵病重岂不落实,今后还少得了麻烦么?”
“所以你必须死!”
项敖挥出手中子午钺,继而一群手拿子午钺的人去追,待武器于邹罗面前停留,人已分布在四周将其围住。
邹罗立在中间对付着那旋出阴风的东西,周遭人冲上一通劈砍,将其周围层层冷冰截断,即在咫尺之时,大袖挥舞,子午钺于她手中瞬间冻住,而后冰层自里蔓延,攀上人的身体,下一刻,人便尽数被打出百尺之外,而那冻住的武器被她一抡直冲向对面。
项敖伸出手去,内力击碎空中的冰凌,稳稳接下子午钺翻身而上。
白石出挣脱潘云旗,起步上前,不料胸前被人一拦,身后的姑娘已经抽出匕首笔直跃出。
潘云旗不曾杀过人,她也不知被刺中的人是否还活着,只使尽父亲曾教过的技法,唯愿护住一些东西。
可她没有拦住白石出,他出现在她身边,尽可能断掉了周遭一切麻烦,一进一退,没有远离分毫。
潘云旗看到他手臂间流下的血滴,正欲阻止,一只红绸冲来卷积地上的血液,而后缠住白石出的腰狠狠拉扯过去,潘云旗见状连忙冲上,却被另只红绸撩地无法动弹,敌人则迅速围上准备宰杀。
此时,天空一声飞鸟的惨叫,雪花散去,潘云旗周围的杀手纷纷扑地,一人出现在门前,蓦地又走到潘云旗身边,只摸了摸她的头,便将其护于身后。
“爹!”
一声令下,顿时所有人收了手,项敖侧目,邹罗惊讶过后多份狠辣决绝,将勒着白石出的红绸紧了紧,
“潘爵?”
潘爵掌间一砍,只听冰裂之声乍响,红绸断成两截,白石出身体一踉跄,立刻稳住身子准备还击。
“留点儿力气——准备养伤吧!”
潘爵一语,白石出便收了手于原地站留,而邹罗正将那残绸收回袖中,压压惊恐眼光重添魅色。
“中洲十二岁虽不是名门正道,也并非无事生非者,怎得一个巳岁炼了魔剑后,午岁也蠢蠢欲动起来了?”
“人为财死——十二岁不过是个称呼,别将那些不相干的安于我门之上。”
潘爵冲她笑笑,笑得令人惊恐,“为财也罢,若上门拿潘某的血炼那魔剑,岂非太猖狂了!”
邹罗听出异样,知他要动手,正想试试这人是否病重,便先下手为强发起攻势。
朱衣起,引风聚霜,大袖划过空中,生出一层薄冰将潘爵隔离在内,潘爵看着那碎刃似的雪花落到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他却仍立在那不动,两只眼直盯着来人。
“不对,你的血,竟还比不上那个黑袖!”
邹罗惊讶间出手不及,潘爵已逼近身旁,重拳结结实实穿过冰层直达肌肤,无可化解更无处躲闪,她所出的招式已不分攻守,竟是来一招受一招,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想这人若重伤,施展不出宿力,可单凭拳脚功夫竟足以使她这般人物致命,江湖人称的“潘官”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顷刻,冰层破开,风霜散去,真正北风呼啸而来,邹罗血液吐在朱衣间,维持少时便倒在了地上,一众白衣见状纷纷围上搀扶,却皆被她喝退。
潘爵回到原处,几个红色小口在一身道袍般的素衣间十分扎眼,他还是看着她,没有杀意也无憎意,却总能令人不寒而栗。
“我一介武夫,确实没有令你们觊觎的必要。”
邹罗挣扎站起,“不可能,山海引的指示不会错!”
潘爵一惊,微微压眉,一步一步走到邹罗面前。
“山海引?此为何物?”
“你少装蒜!耕父一——”
她说不下去了,潘爵一掌连带邪风打去,邹罗只看到影子却躲闪不及,被那人直直打开不足一尺,立刻又被他扯了回去。
“世上哪有什么山海引!”
邹罗面对着他,一口腥血卡在喉腔里吐不出,听他字字悄无声息道完,便被他直直推出去,血当即大口吐出,即要丧命于此。
只再一招,午岁便要解散了,在此时一把剑从旁飞来,潘爵目光稍移伸手将其打掉,只是九分之一的幻影而已。
“林叔?”
林摘策马而来,手中拿着他的武器。可于潘家老爷面前,自是下马下得紧。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真正病入膏肓,一言一行却全在分寸之中的人,“老爷——”
潘爵手一拦,止住他的问题,需要的是方才行为的解释。
“巳岁首领方池露面了,他动用了虬岩湖畔的水石土质,将人救走了。”
潘爵犹豫片刻,略有思忖。
虬岩湖畔本是兖州荒野之地,因湖边生有连绵不断的巨大岩石,空中俯瞰形似虬龙而得名,除此之外便再无特别之处,若能被人利用水石土质一众凡物,定是将山海引一物悟得炉火纯青。
思罢他抬眼看了看对面女子,慢道,“今日不杀你,回去告诉方池,潘府的梁子已然结下,是顺是抗,潘某皆收。”
邹罗擦了擦嘴角血迹,突然笑得媚色,“小女子知道了。”
话毕,一干人转身退出潘府门境,即刻,项敖也消失于众人之中。
潘爵久久无法回头,直到一口闷血挂在嘴边,踉跄一下被林摘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