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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刘娥跟龚美在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了晋阳府,她曾听祖母提起,自己的父亲便是出生在这里,如今终于来到祖籍地,看着那高大的城墙,有种回家的感觉。

      两人投宿在城西一户人家,龚美寻了个首饰铺子当了那里的工匠。因是故乡,他俩便决定在这里安顿下来,不久买了个不大的院落住下,总算有了个家,勉勉强强能支撑过活。

      刘娥本应该与龚美在晋阳一辈子住下去,可是不久就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早在前两年,晋阳所在的后汉已经被大宋所灭,所以并无战事。

      可是就在一年后,太宗皇帝下旨,称晋阳与开封星宿相克,命晋阳城中人全部迁往洛阳,并火烧晋阳城,又引水将其淹没,这座古城终被抹去了痕迹。

      龚美只得带着刘娥再次启程,离开了他俩共同的故乡,此次,他们去的地方便是开封府,这一年,她十三岁。

      初踏入京城,刘娥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繁华,她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来到一片崭新的天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两人落脚在城郊一处院落中,龚美依旧是做着银匠的活计,这一次他却不肯让刘娥再去府中做那伺候人的事。两年间,刘娥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貌美少女,如何放心让她去那宅院中为奴为婢?

      只是光靠他一人养家终是勉强了些,刘娥思来想去,托人在城中一间酒肆寻了个唱曲儿的营生。按理说,在开封,要听曲儿还是去瓦舍勾栏。可她不愿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面对那些粗野之人难免被唐突,这才选了相对文雅的酒肆。

      来这酒肆消遣的都是些文人官宦,自然比瓦舍那些平民百姓要懂得附庸风雅。而她也投其所好,将原本那简单的唱词,改编加入了些古词典故,反而更别具一格。

      再加上她播鼗颇为在行,这蜀地流行的乐器在开封并不多见,更不要说以此伴奏唱曲了,物以稀为贵,慢慢有了些名气。因性子极会讨巧,八面玲珑,颇会逢迎客人意愿,不知不觉刘娥便在歌女中出了名,到后来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酒肆明时楼,赏钱也比原来翻了不止几倍。

      这一日,她被叫入最大的那间雅舍中,却发现里面坐了不过三个人,皆是年轻公子。想着或许是哪家的公子来着消遣,若能将这些贵客哄得开心,兴许能多要些赏钱,于是唱了拿手的那出尾生与女子期于桥下的故事。

      因她嗓音婉转,再加上这曲子词乃是自己所做,那三人原本喝酒闲谈,听着听着便入了迷。她一边唱一边察言观色,发现坐在中间那年纪最小的少年饶有兴趣的瞧着自己,那眼神颇有探究之意。

      一曲唱完,旁边一男子赏了钱,让她再唱一曲,她想了想,这一次唱的却是那曹植的《洛神赋》。余光瞧着那少年表情露出赞许之色,知道他必是听懂了,心里也因此有些得意,脸上笑颜展开,在旁人眼中更多了些明艳之色。

      这一曲唱完,她上前受赏,冷不防被另一年轻男子抓住手腕。那人饮了些酒,面带轻薄之色,调笑道:“小娘子唱曲极为美妙,不若留在这里,为我们这位贵客斟酒,我便多赏你些。”

      她面上带笑,不动声色的轻轻拨开那人的手,柔声说道:“承蒙公子抬举,只是小女子自幼便闻不得酒味儿,只怕会唐突贵客,这便告退了。”她说完轻施一礼,走出门去。

      待她走后,坐在中间那少年斜睨了那人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公言你喝多了。”

      那人自知在他面前失了礼,忙赔罪道:“是小臣唐突了,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那人虽未介意,却因此失了兴致,起身离席而去。待他走后,那名唤公言的男子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从那以后,刘娥便常常见到他们三人,开始还有些顾虑,小心翼翼的应付,后来发现那人再没做什么无礼之事,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后来从旁人那得知那唐突之人叫丁谓,表字公言,是个小小的官吏,却是酒肆中的常客,而他称那少年为殿下,她心中猜测,莫非那人是宫内之人?

      只是,这件事却未被她放在心上。她不过是一介卖唱为生的歌女罢了,那些达官贵人,都是过眼烟云,来了又去,拿得到赏钱才是最重要的。

      那少年极少言语,偶尔也会问起她故乡哪里,可曾读书,她不过只言片语答了,他也未再多问。

      后来,丁谓悄悄告诉她,那人便是太宗皇帝的三皇子,让她好生伺候,若是被看中,说不定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笑着应下,却没有听进心里去,在这酒肆瓦舍中,被达官贵人看中的歌女不计其数,又有几个能真正被娶进府去?多半因身份卑贱连妾也当不上,成了府上没地位的姬罢了。

      大宋律对妻妾地位颇为讲究,就算能当个侍妾,也不过是保得一生衣食无忧,还要被压在正妻之下,卑躬屈膝一辈子。宁为鸡头不当凤尾,她宁愿当个普通人家的妻,也断不会去做富贵人家没有地位的妾。

      没想到那丁谓竟然不肯罢休,竟然找到了家中,见到龚美,以为她是他的妻,劝着让他卖妻,被他打了出来,若不是她拦着,险些揍了个鼻青脸肿。后来再见时,丁谓便消停许多,她在心里偷笑,面上却装若无其事。

      因了这丁谓,刘娥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跟如此无赖无耻之人走得近的,也定不是什么好人,想必那位殿下也是好色的纨绔子弟,是以她每次唱曲都殷勤中带了些疏离,拿了赏钱就走,不愿多停留。

      偶尔会从别的酒宴上那听到关于这位殿下的事,听说他是皇上宠爱的儿子,从小养在宫里长大,早早地便封了王。还听说因他排行第三,没有立为皇储的重任,所以一直逍遥自在。

      想那天子的儿子,从小便含着金出生,锦衣玉食。哪里像她一般,每日还要为生计操劳。虽都是爹妈所生,可因了家世不同,这际遇也天壤之别。

      她虽知富贵本就是命,却对那三皇子更加看不中,心想不过是担了皇子的名号享尽荣华富贵的纨绔罢了,每次唱曲那笑皆是流于表面,而那位殿下自从那次问过她后,便没有在跟她说过什么。后来,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刘娥以为是自己哪里不慎怠慢唐突了贵客,想到他每次都多给些赏钱,有些后悔少了一位大方的金主,怪自己一时意气用事。不过时间长了,她也就淡忘了此人。

      备注:《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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