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河上的金桥》托斯卡

1、Chapter I 经典的一见钟情？

　　我打开公寓的门，斯图加特今天下了雨。已是六月末，这里的气温依旧没到二十摄氏度，进屋脱下风衣挂好，我用蓝牙音响播了施瓦茨科普夫的专辑，她华丽又圆润的嗓音立刻在我的公寓里回响。

　　将盘好的头发松开，我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的茶煮开，这时候，我看着满地散落的属于汉娜的玩具，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汉娜去她爸爸的家里玩了，我们尽量不让她察觉到父母的分离，于是经常会在街头一起牵她的手步行一段至咖啡馆，喝完咖啡后我跟她道别，她跟着爸爸回家。这时候，总是会有很多摄影师冒出来。汉娜对此已经习惯。

　　现在还没到我芭蕾舞团的演出季，于是我经常很空。我将满地的玩具整理好，放到属于汉娜的收纳柜里去，再把家里清理了一遍，因为我常出差，所以家里的好多东西都是不整便会找不到。

　　我在汉娜的房间的地毯上找到我“失踪”已久的锁骨链，细细一根，如若不仔细找，还真的无法发现。这是宝格丽的，是我和赫伯特第一次正式约会后他送我的礼物，其实是很百搭又小巧的一款，可它在我练舞时常常会变成麻烦，比如缠住我的头发，比如挡住我的视线，渐渐地我便不戴了，然后，我们也分开了。也许一切是注定的。

　　赫伯特难得有假期，我也希望汉娜多和她爸爸相处，无论怎样，我们永远是她的父母。我乐得清闲，不用和把杆软底鞋相处，便读读书，写写字，看几部电影，给自己做饭吃，晚上早早睡觉。这便是我的生活，如同一杯白开水。

　　凌晨时分，我醒了。我做个梦，梦到我第一次与赫伯特见面的时候，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有人说是因为我很想念他或是与他在一起时候的生活，我不否定，我们曾经有过十分美好的过去。

　　第一次见到他？在我看来，这仿佛已是上辈子了。

　　可我清晰地记得那是在我一次巨大的伤病痊愈后，我从旧金山飞往斯图加特，找我的恩师玛莎·克鲁姆，希望她能够开导我、给我安慰。

　　在戴高乐机场转机，我上了法航的另一班飞机，坐在我的座位旁边的是一个英俊、高个、健美的留着络腮胡的德国男人，他的轮廓太过英挺标志以至于一眼就能让人辨认出他是德意志族的。他健美，但并不壮硕或给人压力感，像是《体育画报》或是《花花公子》封面上的模特。

　　我因为伤病不方便搬箱子，但又耻于开口寻求帮忙，便像个傻子一样地杵在过道边——也许是像我一样的消瘦苍白，看起来迷茫的亚洲女人不多见，他很快就站起来，帮我把登机箱搬到行李架上。我道谢后便落座。

　　巴黎到斯图加特不过一小时左右，他却主动与我攀谈。他问我为什么不方便搬东西，我简单回他说我受了伤，他又问为何受伤，我说是因为练舞，他很快知道我是舞者，和我说他的大腿也有几次受伤，说自己是职业足球运动员，短短几十分钟，我们已经将对方的职业搞清楚。

　　下飞机时，我与他道别，交换电话号码后他与我道别。看了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我本想把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给删去，可是我迟疑了片刻，还是退出了页面。

　　我打车到酒店，早已忘记白天与他的见面，我去了街上走走，细看这个我曾经待了好几年的城市，也打算复习一下我已经生疏的德语。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他，赫伯特·霍普夫，他看着我存的号码。

　　人群从我身边绕过，我愣愣地看了手机，并不想将电话挂掉，就当做我没听见吧，可是电话一直在响，响到我不得不接听。

　　“你好，Grace，是我，Hebert Hopf，还记得吗？”

　　“你好，当然记得，Herr Hopf。”我对他忽然叫我名字有些反感。

　　“你还在斯图加特吗？我能见你一面吗？”他直截了当地问我，我忽然觉得心跳加速。

　　“什么时候？”我机械地回答着。

　　“现在行吗？你吃晚饭了吗？”赫伯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问出来，搞得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不是我本来的计划，他说他要接我去吃饭，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请你来施太根博阁齐柏林伯爵酒店接我吧。”

　　他答应了，把电话挂了。直到他来接我时候，我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赫伯特开一辆高调的G63，他看起来非常富有，我维基过他，他效力于法甲一个极负盛名的俱乐部，也是国家队的二门。前女友是一个前凸后翘的模特，与我这样的芭蕾舞演员的平板身材根本不一样，所以他是不可能喜欢我这样一个瘦削又看起来很自闭的亚洲女人的，我想。

　　我们去了一家霍亨海姆堡边的米其林，那里的菜其实一般般，我学生时代时每每经过这里都希望进去吃一顿，奈何那个时候中国的经济还没发达，我每个月的生活费还够不够租房都是问题。

　　大部分时间都是赫伯特在说话，他显然也了解我的职业和我在行业中的地位，可惜，我是个足球盲，他是个芭蕾盲，不知道《吉赛尔》，也分不清古典芭蕾与现代芭蕾，我更加无法与他聊什么甲级联赛、超级杯、欧冠了。

　　所以，我们都在聊着以前在斯图加特的时光，我说我喜欢去路德维希堡或者乐器博物馆，他说他在青训营最喜欢去动植物园或者埃斯湖，而从前是穷小子的时候还希冀着以后成为大球星了要去赌场挥霍一下，这点和我一样，我坦白说，我也想过成名以后要买好多双好多双好看的高跟鞋和包包，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

　　他又问起我的伤病。我向他诉说我对芭蕾的爱与其中的痛恨，说我在这次受伤后已经产生了不再继续的想法，“我应当听我妈妈的话，”我摇摇头，“好好练琴，得肌腱炎总比骨折两次，拉伤多次和身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乌青要好得多，若是这样，我应该早在上海嫁人生子了。”

　　他听过后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灰蓝的眸子盯着我，我自得地喝一口酒。

　　“那么你现在后悔跳舞吗？”赫伯特忽然问我。

　　我犹豫了一会，依然决绝地说：“当然不。芭蕾舞教会了我许多。我不是会后悔的人。”

　　那天他结了账，我并不喜欢他这点，跟他约好了下次一定要回请他一顿，他笑笑说你能在巴黎请我吗，我过几天要回去比赛了。

　　完蛋，他给我挖了坑，我自己跳进去了，他的笑在我看来也带了一丝奸计得逞的感觉，我转眼又提醒自己，我是个瘦削苍白、没有胸器的亚洲女人，他这样一个典型有名模倾向的足球运动员，是不可能喜欢上我的。我最好赶紧把这段还不算关系的初见给抹去。

　　他送我回了酒店，然后我们加了WhatsApp，但大概以后也不会联系了，我想。

　　…

　　脑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