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泥》当小嵵草

4、无病

　　夜很深了，三人离开西城有一段距离，眼下找不到什么客栈，亦找不到人家借宿，只能将就着在一片树林里歇上半夜。
　　三人各自躺下，蝉鸣渐渐弱了，不知名的虫子叫的倒是欢。何尘生都被吵的睡不下去，只能直挺挺躺着。
　　半晌，陆尘放那边弄出了些细小的动静。何尘生竖耳听着，察觉到这个人跑了！他起身，夜色里和何莲对视了一眼，两人向陆尘放离开的方向追去。
　　“姐，你咋不睡？”
　　“就你事儿多，哎哎！大师兄是往这边跑了吗？”
　　何尘生笑了笑，“我感觉是这边。”
　　因为陆尘放轻功练得好，两人紧赶慢赶，才追上了陆尘放。
　　“这里是……”
　　何莲看这地方颇为眼熟，何尘生提醒他，“这是我们昨天住的地方。”
　　“宅子呢？”
　　何尘生给了她一个“我也不清楚”的眼神。四周环境倒还好，只是昨天宅子坐落的位置空了一块。
　　想来陆尘放说的不错，他们确实被盯上了。可怕的是，敌人在暗，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图什么。
　　两人与陆尘放隔了些距离，看见他动作略微暴躁，好像在克制怒火。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生气？他转了一会儿，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飞到了他身边。
　　“灵鸽！是谁……”
　　何尘生示意何莲压低声音。
　　“是云痕峰上的，我派信鸽。这一只……好像是大长老的？”
　　陆尘放从鸽子腿上取下信，一把将灵鸽放飞了。身后两人慢慢接近，脖子伸长，正打算悄悄看两眼。
　　“给。”
　　陆尘放一个转身，把信递给身后两人。
　　何莲缩回脖子，道：“大师兄的信，我们还是不看了……”
　　何尘生一把抢过，皱眉看了读了起来。何莲在一旁出声询问：“大师兄半夜偷偷回到这里所为何事？”
　　陆尘放歪了歪头。
　　“宅子。”
　　“如果这个宅子有问题，那一定是那个老人搞的鬼……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何尘生读完手里的信，交还给陆尘放。陆尘放将那信放好。
　　“大长老说了什么？”
　　“让我们尽快赶路，早些回去，凡事别插手太多。师兄，你这次该不是偷偷回来调查裴大人的事，想为他报仇的吧？你跟裴大人认识？”
　　陆尘放看着何尘生道，“不是，不认识。只是觉得……奇怪。”
　　何莲伸手挽着大师兄，“大长老也说要少管闲事了，我们还是抓紧些走吧。”
　　何尘生也严肃不起来了，半晚上不睡觉，跑这一趟也很是累人，干脆一耍赖，一头扎在陆尘放背上。
　　“你说说你，又跑回来一趟，白走过去了……”
　　陆尘放伸手揽了他的头一下。
　　“你别这样睡，扭伤脖颈。”
　　何莲顿时觉得这场面有点儿诡异。看这样子，三人也不打算晚上赶路了，只能回到宅子那片空地的一棵树下就地休息。
　　待何莲与何尘生睡熟了，陆尘放起身，绕到旁边一处旧篱笆下面，从怀里摸出另一封信。
　　“尘放，为师不在，你不需忍耐，去做事的时候小心不被发现即可。另：如果何莲与何尘生二人有碍，可杀之。”
　　陆尘放眸子暗了暗，使起术法。
　　顷刻，大长老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尘放？”
　　“是，师父。有人……在暗中助我，不知师父能否查出。”
　　大长老也有些疑惑，“派内事情多，可能无力去查。此人有意隐瞒，但毕竟是帮助你的，先试探也可。”
　　“是。还有……师弟师妹二人无碍于我……不需除去。”
　　“也好。”
　　陆尘放松了一口气，连忙关了术 。回到远处，两人仍在熟睡，他在一旁和衣躺下，一觉天明。
　　此后三人加快脚程，紧赶慢赶在晌午便出了西城。一路向北，何尘生一路上插科打诨，生怕陆尘放惦念着那位裴大人。 陆尘放的情绪平复的七七八八，何莲倒是忙了，常常边走边和她的眼线们通信。
　　“行了南边的，别再把谁家姑娘成亲当夜被抢亲这种事报告给我了！说过多少遍！西边的也是，我不想听见你那边地动的消息了！那地不知道一天动几百回！”
　　那两人看着她在旁边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发火，却也司空见惯。
　　“有急事你倒是说啊？什么？崇好那里昨天出现大规模疫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告诉我？我让你查的不是绝顶峰吗！”
　　何尘生拍了拍她的肩。
　　“你别闹我，闹你师兄去！”
　　何尘生趴在她耳朵上吼：“把你通灵掐了听我说！咱们现在这里，就是崇好！” 接着猛一扭头，“师，啊……”
　　陆尘放一脸无奈地上前给他捏脖子，“扭了吧，让你闹。”
　　何尘生呲牙咧嘴地问他：“绕不绕路？”
　　“不必。快些赶路，应该没有问题。”
　　何莲捂上耳朵：“你们说大点声，我这边灵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波动，断断续续的！”
　　“你说疫病很严重？大半个城都得了？什么疫这么厉害？死伤呢？”
　　何尘生一边接受着捏脖子的待遇，一边听着何莲大声叫唤。
　　“她根本不知道她叫的有多大声。”
　　陆尘放表示……沉默。
　　“新疫病？无人因这个疫病死？那就是说并不严重啊。”
　　话音刚落，周围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约有二三十个人向他们扑来，眼球泛红，尖牙，身上尽是些牙印。这些人像是饿死鬼，见人就想咬。
　　三人赶快各自避开，何尘生跳到树上，下面的人暂时无法碰到他。陆尘放不动，但这些人无法近他的身。何莲这边则是来一个打一个。但很快，他们发现，这些人几乎朝着一个方向去——陆尘放。
　　“师兄，你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让他们群起而攻之？”何尘生在树上看着热闹，何莲边打边向陆尘放靠拢。
　　“大师兄，这些人不能杀，只能防。都是人，不知道为什么失了神智，应该是有人控制……而且很明显，那人冲你来的。”
　　陆尘放没有不知的道理，但这些人除了发狂咬人，没有半点杀伤力，岂能威胁到他？
　　何尘生也看够了，三人互相看看，均是用着劲儿往外跑。那群人没法追上，顿时嚎叫起来，叫声凄厉，令三人不觉毛发悚然。
　　何尘生边跑边喘：“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陆尘放速度慢了一些，何莲向前一指：“前面还有！”
　　陆尘放停住脚步道：“哪里能绕行？”
　　周围仍然是密密的树林，崇好这地方，也就是这样，一半人住，一半是树，人口分布的不均。此刻，不知是何缘故，如此多的失了神智的人向这里涌。
　　何莲也轻轻跳上了一个低一点的树枝，向两边看了看。
　　“不，前面人围着的地方是出崇好的关口。绕不开的，这里北边和平定接壤，两城不对付，北门只设了一个关口可以出去。”
　　何尘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突然发觉他们自晚上回了一趟宅子，行李包裹全都落在了那里。
　　他正待往陆尘放那里倚，陆尘放却躲开了。
　　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扑了上来，何尘生觉得大概有十三四岁，但他实在瘦弱，看不出来是什么岁数。
　　那孩子追着陆尘放不放，而且身手很是灵活。陆尘放一个没防住，让他咬了一口，倒不疼，没血迹。
　　何莲温柔地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乖，松口。”
　　看来这也是个受人控制的。那孩子咬住了他的胳膊，再也不肯松嘴。他偏也不深咬，只是不肯放开陆尘放。 三人顾忌伤他，都不敢动手。
　　“哈哈哈，你让他咬着吧，横竖咬不死你！先去关口出了这个鬼地方，再把他甩了便是。”
　　陆尘放看着胳膊上的孩子，面色阴沉，却无可奈何，只能牵着他，往关口加紧赶去。

　　谁能料，关口处不止有失智之人，更有的是正常人。 但关口却不开！
　　正常的人一个目的：出城。失智之人一个目的：咬人。 可是关口封了，是从平定那边封锁的。很显然，那边害怕失智之人闯入平定，给他们带去麻烦，便索性不管不顾，把门封了了事。哪知绝了一群人最后的希望。
　　这日子没法过得呀。陆尘放也能感受到，没失智的人烦也会被烦死！ 谁能愿意这样过下去？
　　那边何莲终于重新联系上了她的消息网。
　　“啊！断断续续的，我要疯了！崇好这边新疫病没看着，只见一群失智之人！什么？这就是新疫病？你们是废物吗？这叫疫病？！摆明了是有人控制！会传染就是疫病吗？你神志不清了吧……”
　　何尘生仔细听着姐那边的话，这边又不忘逗了逗挂在陆尘放胳膊上的孩子。
　　“你占了我的位置你知道吗？”
　　“……”
　　自然是不知。
　　陆尘放开口道：“男人。”
　　何尘生：“你你你叫我什么？”
　　“受控制的人，大部分是十三以上，三十以下青年人，且，都是男人。”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