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地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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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
哦，这令人窒息的强者至上法则。
我仿佛看见了鬼王“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的欠揍眼神。
“三楼的房门和木栏由同种阴木制成，沉姽木。沉姽树只长于九泉之畔，集天地至阴之气而生不说，还可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即使沉于九泉之下，在九泉中万恶灵噩的冲刷侵蚀之下，亦能千年不朽。”鬼王抚着木栏下楼，“而且，其死后通体散发出的独特馨香不仅淡雅清新，还有安神净体之效。不可谓不是奇珍异宝。”
我跟在鬼王身后，凑近扶手，享受沉姽香的沐浴，希望这芬芳能将我的注意力从脚下人皮地毯的柔软踏感转移。
“二楼就是大厅和柜台了，主要是用于自己鬼无聊时来唠唠嗑，喝喝酒，猜猜拳，和招待贵客。比如说，天帝。”
又听见“天帝”这两个字，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忍不住出声询问：“卧槽，难道天帝和阎王之间真有什么鲜为人知的脆皮鸭关系？”
“哟，小新人挺敏锐嘛，这才提过几次就发现了。不过，这关系在咱们地府可不是鲜为人知，那是公开的秘密。”
呵，给你也看看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回忆杀，看你敏不敏锐。
如此说来，鬼王对断袖，还算友好的啊……我沉吟着，咂么着鬼王的态度。
突然，脚尖被一个十分坚硬的东西磕了一下，我吃痛一个趔趄，眼睁睁看着身边唯一能依靠的鬼王默默往旁边退开了一步，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操……”我努力撑起身子，低声咒骂着不知是鬼王还是自己。
皮这一下很愉悦？？
“孩子，有些道理，必须亲自吃些亏才会明白，这门口，有个门槛。”鬼王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Greet you with a smile.
我看着说要带我参观地府的那一抹欣长的靛色渐行渐远，眸中的幽怨快要溢出来。
背影停了下来。
鬼王好像比划了些什么，紧接着我身体一轻，两边景色飞速倒退。
诶？我会飞了？凉风扑面，我惊疑。
在鼻尖快要撞上那片靛色布料时我才堪堪停下。
鬼王熟悉又清冽的声音从头顶汩汩流下：“跟上。”
接着布料移开了。
一座大殿巍然屹立在前方。
原本灰暗无奇的青砖路中间赫然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白色石板路，笔直通向大殿。
大殿前的石阶共有三组，每组有十级，且越接近大殿越窄，形成一个等腰梯形，被一浮雕图腾一分为二。
图腾雕刻的是 ……一只龟。
嗯？？这么奢华的汉白玉上好歹也得雕个龙啊螭啊蟒啊啥的吧就雕了一只王八？？
这龟甲棱角圆润，其上的图案更是十分繁复玄妙，像流云，亦像迷雾；分明纠缠不清，却又飘逸婉转；每根线条都有始有终，清晰自然，教人拍案叫绝。
□□更是栩栩如生，神态跃然。一双眼半阖半睁，似笑非笑，亦怒亦嗔。
“这不是普通的王八，此乃幽冥龟，象征着阎王地界，众鬼听令，不得造次。《幽冥经》曰：幽冥有龟……左佩判官笔，右备太平令，判生平，镇幽冥。”鬼王适时出声。
“诶，这《幽冥经》到底是何方神圣所著啊？”
“《幽冥经》收录了阴间的各种山水树木，花草鱼虫。是三大古籍之一，混沌之神所著。”
“又是他……”感觉混沌之神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说话间，我们已走过了二十级石阶。鬼王突然凉飕飕地开口：“你可知这制成台阶的材料？”
一听这语气，有问题。
“……汉白玉？”我隐隐觉得不对。
“汉白玉那是他们人类帝王用的，咱们头儿，不用垃圾。”
汉白玉：mmp!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是!
“我们用的可是人骨！”这句自豪的宣言立刻使我心中那个快要浮出水面的答案得到了冰冷的印证。
“又是……罪大恶极之人？”我只觉心脏瞬间坠入寒窟。
鬼王耸耸肩：“小新人，你会知道的。”
大殿已近在眼前。琉璃黄瓦，重檐庑殿顶，正脊中点的宝瓶上竟是倒插了一把重剑，剑尖突兀，直指云霄。而正脊两端吻兽也凶恶异常，朝天张开血盆大口，怒目而视，稳稳镇住大脊。
垂脊上的吻兽更是个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好像眨眼间就能一跃而下一口将你吞吃入腹。
明明是气势磅礴，庄重大方，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舒缓而不张扬，古朴苍劲的建筑，却因为这吻兽平添几分狠厉。
色彩艳丽，精细别致的檐下陲花下，一块大木匾上镌刻着笔力浑厚的烫金行楷：十殿。
回忆突涌。
“emm，不是说‘十殿阎王’吗？有十位？”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所以是十殿里住着一位阎王，就是“十殿阎王”啊！
极其讲究，无法反驳。
走近细看才发现，这大殿的赤红雕花龟纹大柱居然是八边形的。
再往里走一走，发现大殿里虽光线昏暗到只能看见混乱的轮廓，但还挺热闹的。
“诶诶诶，不要挤不要急，都是死者赶着去投胎，互相礼让尊重一下嘛！”
“诶!那位猝死的公务员先生!没看见你前面还有流产孕妇和跳楼小孩儿啊？！素质啊！别瞎几把乱挤了!”
“某些小孩儿啊！蹬鼻子上脸了!公务员叔叔让着你，孕妇阿姨也让着你，你还给我往前插是不是!”
阿边有着浑厚鼻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于一片嘈杂与哀嚎声中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都给我一个一个排好了!阎王马上就到!”随着阿边几乎声嘶力竭的最后一声，大殿开始变得敞亮。
殿内装潢整体气氛与黄泉酒馆大相径庭，但看得出是同一系列作品，出自同一设计师之手。
虽色调血腥，但因正中的烫金牌匾“公正法治”，案台龟椅，幽冥龟图屏风，多了肃穆庄严与浩然正气。
问：阴间何来正气？
答：十殿阎王凭本事正气。
“龟符在此!阎王地界，众鬼听令，不得造次!”这声音仿佛是被施了魔咒，穿透力极强，厚重肃杀，余音震梁。尾音还十分奇怪，像极了……被掩盖住的马的嘶鸣。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声音的发出者此时正手持龟符高举过马头，站在比他高了有一个头的玄色“门板”旁。
出出出出现了！终于!这……这就是传说中的……！
“马面。”鬼王伏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鬼王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一株在我耳畔随风摇曳的蒲公英，轻柔，酥痒，容易勾起我灵魂深处的那团火……
我浑身轻颤了一下，遭不住了，只好回头看看那张鬼面具来使自己平茎。
效果绝佳，一眼阳-痿。
马面一双大脚蹬着马皮四缝干棕靴，身着一卦桃粉布马纹袍，在一众深色系里非常夺目。
等等，桃粉布？？
原来，马面心里，住着一位小公举？？
啧啧啧……
有了颜色就是不一样，连马面在台上帮阎王拉开龟椅，铺开纸笔，摆上砚台，再退离一旁，与阎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动作，都带上了轻柔娇羞甜甜蜜蜜初恋纯情的BGM。
……我有罪，对着一张马脸也能意淫起来。
但他好歹也是匹白马啊……
停！Stop!都是罪恶的念头！扼熄吧！
“甲，肖建国，拿上来！”坐在龟椅上的“门板”终于开口了。又是那诡异得让我怀疑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线，和方方正正宽大伟岸的玄色披风，隐匿在漆黑中不见踪影的面庞。
一位穿西服提公文包但头破血流脑浆四溅的男“人”向前一步走。
“一生操劳平庸。敬师尊长，兢兢业业，养家糊口，孝顺双亲。为女儿挡煞，被高空坠物砸死。依《幽冥律·人道第二》，入人道，投胎到富贵人家。”
话音刚落，一直在发抖的“人”跳了起来，发出一些因血肉粘黏而模糊不清的音节，僵硬地弯了好几下腰。
“拿好，往前走。”马面示意他向前，为他指了一条穿过大殿后门的路，给了他一张巴掌大的木制令牌，上丹书一字“赦”。
“乙，王竹坚，拿上来!”
一位着校服四肢扭曲内脏外露死不瞑目的男“生”歪七扭八地向前蹭了几步。
“一生鲁莽无知。家境殷实，疏于珍惜，自诩压力奇大，一时冲动，跳楼而亡。对爱你之人与你所爱之人极其不负责任，依《幽冥律·牲畜第三》应入牲畜道，但念其年少未经世事，赦之，入人道，投胎寒门。”
校服在阎王一开口就开始抖得厉害，这会儿听到判词更是像在原地踩了电门似的，嘴里还发出含混不清但听来十分凄厉的叫声。
“过来!拿着快滚。”马面伸手一拽，将校服隔空扯到了后门，给他一张蓝色“赦”字令。
“那个叫‘太平令’红蓝‘赦’字令表入人道。”鬼王这回没再往我耳边凑。
“丙，邱萍，拿上来!”
浑身焦黑捂着肚子冒着滚滚浓烟痛吟不止的女“人”上前一步。
“一生罪孽深重。目无尊长，不务正业，拉帮结派，霸凌同窗，聚众吸毒，与人滥交，堕胎失败，被仇家报复，烧死。依《幽冥律·牲畜第三》，入牲畜道，投胎到生猪饲养厂。”阎王诡异的声音凶狠起来越发杀气腾腾，一对比，才知道阎王对王竹坚的态度堪称温柔。
焦人尖叫一声，身体前倾，似乎要冲上台去与阎王同归于尽。
马面反应奇快，手一翻转，便将血红“杀”字太平令与孕妇一道打了出去，孕妇令人闻之断肠的哭嚎声终于愈来愈远。
我看了看殿里的长队，往后还有无数死状千奇百怪十分惨烈的“人”待判，场面媲美恐怖大片特效妆容设计大赛海选现场。如此看来那些面如金纸瞳孔收缩眼球外鼓的猝死都算俊美了。
“天，阎王这每天…可真刺激啊。”守着这世间最后的正道，判生平，镇幽冥。
“是很辛苦，所以天帝也在尽量给咱们头儿减轻负担。”
叮！恭喜您成功解锁【地府】副本【十殿】关卡隐藏剧情。此剧情97.99％几率随机掉落【狗粮】。
“怎么说？”真TM美味。
“你应该知道重生和穿越吧？”
“嗯？这种事情……”真的有啊？
刚想问出口突然看见身边鬼王那张提神醒脑的面具，又将后面半截给咽下去了。
“重生和穿越的人，不用到地府这边来办理转世投胎业务。所以天帝每天总会选那么几千个人生经历看着挺精彩的人重生，和几百个人生平淡无奇的人穿越，以缓解地府这片的‘人’流压力。”
“……”好贴心啊。
“太平令只有三种？”我嚼着狗粮问。
“不止。还有深红‘杀’字令，表入蜉蝣道，得是拥有强烈的反社会型人格且犯过杀人罪的各种变态连环杀手才有资格获得。还有白练‘免’字令，表无转世投胎资格，会直接被孟婆灌了汤后踢进忘川河里，与河中阴狠灵噩共享好时光，永世不得超生。”
“嘶……那得生前造多少孽啊……”我倒吸一口凉气。跟他们一比，我这级别的永世不得超生很幸福了啊。
“这种令轻易不发放，究极祸世之人才能得到。”
听完，习习的凉风让我蓦然发现周围环境在我不知不觉间又变了。鬼王总是能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
面前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拱桥，还有许多“人”——包括某些熟悉的死状——在排队过桥。
桥头立着个半人高的大酒缸，一抹绝色鲜红斜倚其旁，孟婆是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地府（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