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他听不懂人话（第五人格）》唐朝的南边

10、第十章 雾都绅士-其一

　　我坐在床边上，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副白色面具。半晌，我将它放进了衣柜里。看着我来到庄园以后越来越壮大的私人衣柜，我不禁苦笑。
　　奈布，你真是变了。你以前的衣服，甚至装不满一个背包。
　　但不管怎么变，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我抿抿唇，那家伙看起来，就有些东西没有变过。虽然看起来很绅士，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感觉，就像是佣兵生活带给我残酷以后绽放的温柔一样。
　　啧，这可不行。怎么能老是想着那家伙呢？
　　杰克，这名字听起来很有外国的味道。这是我对他名字的第一印象。
　　我说他切开是个黑，不是瞎说的。因为相似的人身上，总有一些相似的气息。我从他的身上，也感受到了属于我的气息。
　　反正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很想知道，他的面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不管那是什么样的脸，是什么样的心，我都想要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了。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奈布，但是我偏不信邪，今天先不去比赛了，得去侦探那里一趟。

　　我打开了属于侦探的那座庄园的老旧大门，上面的铁锈就像是斑斑血迹，散发着令我作呕的味道，仿佛又闻到了像当年一样的带血的铁味。
　　因为低着头，所以我突然间看到了地上有一双皮鞋，看起来十分符合侦探品味的皮鞋。于是我有些嫌恶地伸出手在身前的人的西装上擦了擦，“侦探先生，您这庄园应该好好修缮一下了。啧，这锈都快可以……”
　　“快可以什么？”一声低沉的笑声在我头顶响起。咦，侦探什么时候长那么高了……不对，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啊，不应该很沙哑才对嘛？
　　我愣愣地抬起头，一张白色面具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瞧，金色的瞳仁里面充盈了玩味的色彩。
　　“我也觉得，这地方应该好好修一下了。但是侦探似乎不想，所以你还是别问了。”杰克耸耸肩，“问了也是白问，小奈布。”
　　小、小奈布？
　　我收回前言，这家伙说话一点都不好听！
　　“不可以加小字，叫我萨贝达也可以。”我强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萨贝达啊…..说起来，现在的娱乐圈里面似乎有一个叫撒贝宁的人……要不叫你撒贝宁吧？”他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
　　我：“……滚。”
　　“好好好，我滚了。”他轻笑一声，“小奈布。”
　　我已经懒得纠正他了，本想赶紧把他赶走，但却突然一滞，回过头，“你别走。”
　　“哦？舍不得我走？”他又折回身来，修长的身影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片厚重的阴影，但他本身却是一个优雅到足矣让人感到耀眼的人。这样的反差让我有些恍惚，但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来看看最新的庄园报纸。你进去后会发现，侦探的手上也有一份。”
　　侦探经常研究报纸，虽然不知道用“研究”这个词是否恰当，但是我就是这么觉得。原来只是来看看报纸啊，我了然地点点头，却发现他还没有走，眼神一直黏在我手臂上。
　　“干、干嘛？”我有些惊恐地捂住我的护肘，“你不会看上我的护肘了吧？告诉你，不会给你这个家伙的！”
　　他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真宝贝它。”
　　“那是当然。”我抿抿唇，努力地用最凶狠的眼神盯着他，“告诉你啊，我真的不会给你的！”
　　“知道知道，我不会要的。”他深邃的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氤氲，我好像听见他呢喃了一声什么，但是我只听见了类似于“真好啊”之类的词句，并没有听太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先走了。”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要进去吗？我们交换一下，你又来干什么？”
　　“我，”我有点心虚，我总不能对着你大喊一声“哈哈哈小爷想偷窥你的过去”这样的话吧？庄园里面难道还有像我一样想看别人过去的人吗？我觉得是没有了。这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我想借一份新的报纸。”
　　“这样啊，”他没有丝毫惊讶地笑道，“我们真是有缘呢。”
　　“哈哈哈哈是啊。”有缘个鬼啊！
　　你要是知道我想干什么，肯定得把我绑上椅子不可。

　　我用笑得快僵掉的脸，迎上了正在看报纸的侦探。
　　他疑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奈布，你笑得好可怕……”
　　“是、是吗？”我收掉了自认为十分真诚的笑容，“我找你有点事。”
　　“我猜猜，”他吐了口烟，旁边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看来最近烟瘾犯了。“是不是想看一个人的档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也不想遮遮掩掩的，只能感叹侦探高超的感应能力。“是。杰克。”
　　“杰克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对谁有兴趣呢？”
　　“咳，我只是，想看看而已。”我别扭地扭过头咳了一声，“他刚刚是不是也来了？是来借报纸的吗？”
　　“他跟你说，来借报纸？”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但我恍惚觉得侦探挂上了有些许暧昧的笑容。
　　“嗯。”
　　他耸耸肩，“不就是那样咯。老规矩。”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没有看我，只是比了个手势。
　　“怎么这么贵！”我看着自己基本空掉的钱包目瞪口呆。
　　“越是珍贵和少人知道的资料，值得更高的价钱。”他再次耸耸肩，“来吧，这边请。”
　　他将我引到一间档案室，档案室里只有一张椅子，椅子旁边有一盏昏暗的灯。我没有要求点更多的灯，因为这地方不适合太亮，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毕竟也是偷窥别人隐私的行为，怎么可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接过杰克的档案，上面写着“已编辑”的字样，看我有些疑惑的样子，侦探耐心地解释道：“这是我由各方面的资料整合，稍微编辑的文件，方便阅读。采用的是小说的第一人称方式，毕竟我比较擅长小说嘛。”
　　我点点头，侦探已经走了出去，而我在身边的椅子上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突然有点愣神：这张椅子好像还有些许温度，甚至还有玫瑰花瓣的气味，淡淡地，钻入鼻腔。
　　我摇摇头，这味道好像又散了。可能是因为今天没睡好而有点神经质吧。我揉揉鼻子，翻开了手中的档案。

　　我眼前模模糊糊地，只有一副画面意外地清晰，那就是一个没有脸的妇人，将我放在了某个地方，走了。她让我独自一人呆在这雪夜里，我还尚在襁褓，不会说话，只能凭借恐惧的直觉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有人发现了我，把我抱到了屋子里面。
　　当我在这里长大一点，可以听懂人们说的话时，我也会说话了，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因为没有人在意我。
　　这里是孤儿院。
　　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尚在襁褓之中时，母亲将我放到了孤儿院的门口，有一个护工发现了我，将我带了回来。
　　起初我还很庆幸，我竟然可以待在有这么多同龄人的地方。但是我渐渐发现，我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一员。
　　我是异类。
　　当我第一次想尝试着跟孩子们接触的时候，他们露出了惊恐而厌恶的眼神，其中一个比较大的男孩长着短短的金发，金发的边缘卷卷的，看起来像个优雅的小王子，很难让人想象他竟然是一个孤儿。
　　我试图和他交谈，却受到了一个让我至今都无法忘却的眼神。
　　“怪物，就你还想跟我玩？”他冷笑着道，稚嫩的眼神中却满是残忍和不屑。
　　从那天开始，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大家的眼中是那么地可笑又可悲，我更是收获了一个绰号“怪物”——原因是我太丑了。那个金发的男孩，是孤儿院里的孩子王，他跟大多数孩子都玩得来，所以他讨厌我，骂我，大家就效仿他的行为，一起嘲笑我。
　　我以为至少在这里，我们是平等的。但是我错了，哪里都没有平等可言。他们在我本就少得可怜的面包中加入虫子，甚至还给一些发霉的面包给我吃。他们会在后院里玩“打怪兽”的游戏，那个怪兽就是我。你无法想象这群小孩子的动作有多么残忍，他们毫不留情地把泥巴往我身上涂抹，直到再也看不见我原本的肤色；他们甚至往我身上拳打脚踢，直到我每天一块青一块紫地回到房间里。
　　我想过和老师投诉，但是老师视而不见，除了他。有一次我的牙齿被打掉了，我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气氛紧张地讨论些什么。
　　我想要敲门的手停顿了一下，便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最近那些贵族的太太们要来选孩子了，你们觉得让谁坐在第一排比较稳妥？”好像是院长的声音。
　　挑选孩子？我思索了一会，我们这届好像确实到了可以被太太们收养的年纪，这时候孤儿院可以大赚一笔，用这笔钱为院里添一些设施。平日里我看起来忍气吞声，但是我却因此知道了很多东西——因为他们觉得怪物是听不懂人话的。
　　“我觉得让安东尼坐在前面吧……他多好看呀，而且还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笑起来甜甜的，肯定能夺得那些太太的欢心。”一个女护工的声音，“而且他多善良聪明，简直像个天使。”
　　安东尼是那个孩子王。他确实很好看，我想。
　　我同时想起了安东尼对着我的笑容，那扭曲的，残忍的笑容，好像变成了一个恶魔一般，险些将我生吞活剥。我一直都忍耐着，告诉自己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我不能像他一样只有外表好看却内里污秽。因为总有些人是不看外貌的，比如说院长。
　　他曾经笑眯眯地在我受伤之后给了我一颗糖。我发誓，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以上帝的名义。
　　这时我听见院长讲话了：“唉，就这样吧。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杰克怎么办？”
　　我怔了一下，就听见有护工笑了起来，“那个丑八怪？还能怎么办，这种看起来就不讨喜的怪物，让他参与进这个活动，待在最阴暗的角落就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唉，还是别脏了太太们的眼罢，让他待在最后一排便好。”
　　我抿抿唇，对，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选我的，尽管我很想出去，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但我听见院长的声音沉了下来，“不行。”
　　难道，他想帮我？我的喉头动了一动，院长真的很好人呢。
　　但是下一秒，一句残酷的话语从他的口中，以轻松的口吻吐了出来。我能想象他斯文地推推那副金边的眼镜，露出慈祥的笑容，那足以让所有小朋友暖到融化的笑容。
　　“依我看，就不要让他参加了。要不今年太太们给的零花钱，说不定还要削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