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大人万福》黑多

4、第四章

　　开宴，垂花门前搭着简易的戏台上，有班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起小曲助兴。

　　央歌低首，见着碗里摞着的高高菜肉，对于古大小姐的热情难以招架。

　　“央歌妹妹，你这身子太瘦了些，快多多吃点。”

　　“谢谢若雨小姐。”

　　“都说过了，不要叫我小姐。”古若雨啪的放下筷子，面露不悦。

　　央歌没作声，打碗中夹块糯米莲藕放进嘴，又执用公筷从盘里夹了一块放到古若雨的碗碟内，“小雨，莲藕很甜。”

　　古若雨阴霾的眼底瞬间开出花来，竟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丽。

　　“这才乖。”她歪侧着身，拍拍央歌脸蛋，“不过莫要叫我小雨，以后就叫若雨姐姐，懂了没？”
　　央歌乖巧点头。

　　古若雨终于露出笑脸，把碟里的莲藕夹到唇边，伸出舌尖舔碰一下，微微皱鼻嫌弃道：“太甜了，甜得发腻。”

　　俏皮可爱的动作令央歌想起将军府里那只小白猫。

　　古若雨未吃那块糖莲藕，其他的吃食她也不曾多用，反而专注看着戏台，指尖跟着曲调在桌面轻敲。

　　央歌又将一块莲藕放入口中含着，想到古若雨那句甜得发腻，在心中努力琢磨着，究竟甜是什么滋味，她似乎快要忘记了。

　　偶然抬眼间，她看到上座的九千岁。

　　依旧是那般懒散姿势，眼里无悲亦无喜，若非搭在椅背的手指尖在轻轻敲动，委实无法让人猜透他是否在认真听曲儿。

　　指尖停顿，清冷的眸子突然看过来。

　　央歌一怔，舌头上的那块莲藕顺着嗓子就滑了进去。

　　听到猛烈的咳嗽声，古若雨的视线从戏台移到她脸上，关心的问：“怎地咳嗽，是不是外面太凉，身子受不住？”

　　“没，无事的。”央歌摆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等咽下去才反应，杯里的是酒。

　　连连续续的咳嗽惊扰到台上的人，唱腔变了调，乐师也都停下，吓得跪伏在地。

　　一时间，院里只剩下央歌的呛咳声。

　　九千岁站了起来。

　　院里的老老少少全都放下碗筷跪到地上，除却古若雨，无人敢抬头直视座上的男人，那一身黑色常服犹如地狱的结界，谁人都不知他何时会开启，又会被如何吞噬。

　　好容易止住咳，央歌慢慢跪下，额头抵着手背，大气都不敢喘。

　　“滚回去。”

　　九千岁的声音像是一层冰，敷到央歌背脊，迅速凝结。

　　“是。”央歌垂头低应，半弯着身步步后退，从人群一侧直退到院外，适才敢转身快步离开。

　　院里的乐曲声未再响过，留下的人就在沉闷压抑的气氛里吃完年夜饭，待九千岁离席后，众人如获大赦，寒冬腊月，每人竟都一背湿汗。

　　半夜时分，房门有细微响动，央歌坐在塌边缓缓抬头。

　　窗外月色朦胧，高大的身影不甚清晰，可她未曾多想已然先行跪下。

　　“你如何知晓我的意思？”

　　看不到神情，央歌却听出九千岁言语里的愉悦。

　　她抿抿唇，低声答道：“眼神，还有……手。”

　　“哦？”九千岁蹲下身，在黑暗中抬起她的下巴，“那你又如何知晓在此等？”

　　央歌被迫仰头，眼皮却不曾掀起，即便屋里未曾点亮灯火，她仍不想直视面前的男人。

　　“您若让央歌滚，一个字足以，可您说的是滚回去。”

　　央歌自认愚笨且执拗，可她并不是傻子，九千岁或许会来，或许只是言语上的过意揣测，但就算有半分可能，她都得遵从。

　　下巴处的温热消去，片刻，桌上半截烛火燃起，橘黄光亮将男人脚下的暗影拉得纤长。

　　央歌垂头敛气，只盯着暗影的一角窥看。

　　“身子可好了？”

　　央歌的头垂得更低，“无碍。”

　　悉悉索索的声响，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封红喜袋递到她眼前。

　　“千岁大人——”央歌猛抬眼，正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九千岁的面容愈发妖冶。

　　央歌未动。

　　“怎么，不想要？”捏紧红喜袋，圆润的指甲透出清冽的光芒，“难不成我川府的红利入不了将军府大小姐的眼？”

　　“不是的，千岁大人言重了。”央歌回过神，低头，双手高高抬起去捧接，“谢大人赏赐。”

　　温热的手指触到掌心，她忍不住轻轻一颤。

　　感觉到九千岁再次站起，央歌才把压在喉头的那口气息慢慢吐出。

　　“明日冷平会来找你，卫央歌，不要让我失望。”

　　直至那人离去许久，冷冽的风顺着半敞的房门钻进来，吹得央歌打了个冷颤，她才动作迟缓的起身。桌上烛火经风刮过，左右摇摆一阵，终是熄灭。

　　房内复又变得黑暗。

　　央歌挪着酸麻的腿脚踱到门边，扶着门扇向外看，不知几时下起的雪，在静夜中早已落满院，天上圆月悬挂，照得人间雪夜一片璀璨。

　　茫茫素色下，那排脚印渐渐模糊，直向远处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