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23、第二十三章

　　这颗星球常年飞雪，低气温对刚从假性结合热中解脱出来的纪衡而言还是有些难过，盖文让他在一旁休息，自己撸起袖子砍树制作手杖。
　　山顶的雪大概到膝盖那么厚，让纪衡想起当初在部队做抗冻训练时生不如死的日子。
　　“黑鹰先飞过去探路，我们等会儿再上山，”盖文说，“不要白跑一趟。”

　　鹰哨一直悠悠扬扬地响着，仿佛能从遥远的山顶传到这颗星球的每一处角落。黑鹰早已兴奋得不行，一跳一跳的，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脚印。
　　纪衡无事可做，坐在一旁看黑鹰跳舞。
　　“它没有名字吗？”纪衡问。
　　盖文嫌弃地瞥自己的精神体一眼，“起什么名字，叫黑鹰就行。”
　　黑鹰立即扑闪着翅膀抗议，抓起地上的尘土丢向盖文。
　　盖文皱皱眉，拎起刚砍好的小臂粗的树枝向黑鹰走去。

　　纪衡在一旁不赞同地说，“靠打孩子不长记性的，它这么傻都是因为性格随你。”
　　盖文：“……”
　　盖文将树枝丢给他，纪衡差点没接住，虎口被震得生疼，忙换手甩了甩。
　　“身体还难受吗？”盖文皱皱眉，正常时候纪衡的反应不会这么慢。

　　咪呜在纪衡怀中翻了个身。这家伙这两天一直在睡，懒洋洋的也没个精神。纪衡挠挠它柔软的肚皮，笑道，“没事，就是还有点不适应。”
　　“等回去以后让船医给你检查一下。”盖文在他身边坐下，拉过他的手，被冰直皱眉。

　　纪衡低头笑笑。其实他有点埋怨自己，明明以前也不是这么敏感的体质，说好要帮忙，现在这样反而给盖文添了麻烦。
　　盖文看着他，沉默半晌，忽然说，“我以前也发过假性结合热。”
　　“真的？”纪衡惊讶。
　　“嗯，以前不小心喝过激发剂……”
　　“不小心？”
　　“……故意的。”盖文咳嗽一声，脸扭向一边，“桑德亚有了哨兵，我觉得自己不能输给他，所以偷偷叫人弄来激发剂。后来被皇帝关了三个月的小黑屋反省。”

　　这样的盖文听起来很新鲜，纪衡心情好了些，问道，“那时候你多大？”
　　“十七。”盖文捏捏他的手心，“桑德亚十九岁。”
　　“十七岁就发结合热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也要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行。”
　　“是啊，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盖文淡淡一笑，严肃的眉眼间透出些回忆中的柔和，“我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只能像皇帝和母亲一样，跟不认识的向导联姻，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所以急切地想要摆脱皇家的控制，做我自己。”
　　“夫妻？”纪衡打趣道，“这么说你喜欢向导小姑娘？”
　　盖文一挑眉，“做我的向导，你就是我老婆。男女都一样。”
　　“你才是我老婆。”纪衡想都不想地反驳道。

　　“……”
　　“……”

　　“真傻。”盖文笑道。
　　纪衡红着脸，“你才傻。”
　　“你傻。”
　　“你全家都傻。”

　　盖文吻了吻他，“是，我全家都傻。”
　　“……”

　　纪衡腾地一下站起来，咪呜在半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落到地上不满地喵了两声，跑到黑鹰身边趴着。
　　黑鹰伸出翅膀，温柔地拂去它头顶的雪花。

　　“我、我去看看……”
　　他半天没想出要去看什么，干脆咬着牙一头钻进了白鹰。

　　盖文来到入口，看见紧闭的舱门无声地笑笑，走到咪呜面前蹲下，挠了挠它的下巴。
　　咪呜舒服地打着呼噜，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求他再多摸一点。
　　“他要是和你一样喜欢我就好了。”
　　温柔低沉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咪呜打了个哈欠，亲昵地在盖文的食指上留下几道小小的齿印。

　　被叫出来的时候纪衡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杖，快步走到前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盖文。
　　盖文：“……上山的路在反方向。”

　　伴着一声长啸，黑鹰冲入云霄，最开始还能看到它翅膀卷动雾气产生的漩涡，后来就渐渐看不清了。
　　四周都是风声，夹杂着冰雪一股脑灌进耳朵里。纪衡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浓雾，皱眉道，“快变天了。”

　　天气不好也走不快，两个人就一边前进一边等待黑鹰的消息。精神力越强大的人，精神体可以离开主人的距离就越远，虽然盖文没有明说过，但纪衡觉得以他的能力必上自己见过的那些高级哨兵绰绰有余。
　　“说说桑德亚吧。”纪衡没话找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个哥哥的？”
　　盖文闭上眼睛感受着黑鹰的方位，半晌才说，“十二岁，母亲去世那年。我以为是他的存在导致母亲心情不好才生病的，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揍了他一顿，他没有还手。”
　　他顿了顿，道，“后来在桑德亚和莱恩结合后，被莱恩还了一拳。”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盖文停下来，望着不远处的山峰，淡淡道，“他很温柔，也很神秘。我自认为了解不到他内心的万分之一，但或许他早已把我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是个可怕的敌人，如非必要，我不愿与他为敌。”
　　“那如果他想要替代你……”纪衡有些担心。
　　盖文摇摇头，“原本我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他不愿被推上风口浪尖，我也不愿，只不过他逃得开罢了。而且皇母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替代我，他的哨兵出事，百分百有皇后区的参与。”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天边的寒风说，“所以我需要他，为了保全他，也保全他的哨兵。”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纪衡想问，但不敢问出口。
　　他从未对什么人产生过执念，或许大学毕业时的盖文算一个，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如果这样不顾生命危险都要保全一个人的安全，算是什么呢？亲情？友情？孩提时代的愧疚或是同为皇子的惺惺相惜？还是……
　　纪衡不敢再想下去。

　　鹰哨还在响着，从始至终没有停过，但似乎变了个调。
　　“这调子很单一，”纪衡仔细听了听，道，“不像是人在吹，更像是广播。”
　　“而且曲调的内容也不太对。”盖文眯起眼睛，“你觉不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像……”
　　纪衡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听着悠扬的哨声，在风力增强以后听起来尖锐得有些诡异。

　　“黑鹰不喜欢现在的曲子，不能再向上走了。”盖文说，“我让它回来，我们离开吧。”
　　纪衡却拽住他，“边检可能还在外面守着，我们不能冒险。而且黑鹰不喜欢，是不是意味着这声音不是鹰哨，而是驱逐哨？”
　　“你的意思是……”
　　“有人不想让鸟类精神体靠近，”纪衡严肃地说，“尤其是鹰科。”

　　盖文默了默，“白鹰很挑，连我的黑鹰都不喜欢的东西它更不可能喜欢。桑德亚不在这儿。”
　　鹰来鹰去听得纪衡都想嘤嘤嘤了，要不要这么了解对方啊？
　　“那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他问。
　　“今晚在这儿休息，对方不知道我们，互不干涉就好。”

　　低温和狂躁的风早已把纪衡吹了个透心凉，一回到白鹰就躲进客舱里取暖了。盖文留在外面等黑鹰回来，怀里抱着沉睡的咪呜。
　　咪呜睡得很沉，盖文戳戳它的脸蛋，没什么反应，又回头看看机舱内，电暖照得舱内一片暗红，纪衡在里面昏昏欲睡，一会儿就靠在窗上迷糊了过去。
　　待一人一猫呼吸都变得平稳，盖文才对着远方轻轻一点头，让黑鹰飞出来。

　　黑鹰身上不知为何受了伤，盖文抬手覆上，金色的精神力逐渐填补它的伤口，它想叫，盖文轻轻嘘了一声。
　　受了伤，也蹭了一身味道。不用凑近盖文都能察觉到异样，不由得皱皱眉，将凯瑞给的储存卡拿了出来。
　　还是那张地图，他打开虚拟键盘，在空中快速输入一连串代码，思考半晌后按下回车。
　　地图画面开始飞速解码，分解成大段大段的数据。盖文在搜索框内输入“皇母”、“皇后”、“桑德亚”和“纪衡”这几个名词，都没有得到答案。
　　他想了想，又输入“激发剂”。

　　这一次，找到了一千多条答案。他又在后面添加“实验”两个字，瞬间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一手抚摸上咪呜的后颈。猫咪毛绒绒的颈毛在手心里愈加柔软，小鼻子蹭在盖文的肚子上，灰色的肚皮缓慢地起伏着。小脚一动一动，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摸了好一会儿，盖文才沉下目光，转回储存卡上。

　　那条答案下是一份名单，足有三百多人。每一个人后面都填写着个人信息和注射时间，以及后续反应。唯有几个人的信息不是那么全，位列第一的被匿了名，备注里写着——
　　“疑似分化为高阶向导，精神体小型猫科，未出现异常排斥，融合率良好。
　　去向：未知。
　　监护人：杰尔森·胡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