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22、第二十二章

　　纪衡睡了一个好觉，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凯瑞躺在土丘上晒太阳，盖文在研究储存卡中的地图，见他来便伸出手，将纪衡拉着坐下，揽入怀中。
　　纪衡脸有些红，扒着盖文的胳膊，“我已经没事了。”
　　盖文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没有放开。
　　“你在生气？不对，是焦躁……也不是。”纪衡翻过身来，捧起他的脸直视那双漆黑的瞳孔，“发生什么事了？”

　　盖文倾身吻了吻他，“没什么，身体好些了吗？”
　　“……不要转移话题。”纪衡现在已经对他时不时占便宜的小动作免疫了，皱着眉道。
　　盖文没理他，只将地图点开，让他看。
　　“这是北方无人区的地图，其中标注的几个点是勉强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我们现在在中心点附近，这周围东、西、西北方向分别有一颗星球被重点标红，大概有人认为桑德亚有可能会待在这些地方。”
　　“等等。”
　　纪衡从腰上取下杰尔森寄来的灰色小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激光笔，对着地图点亮，“把它移动一下。”

　　盖文顺着他的意思将地图移动，使激光笔照过虚拟地图的每一处，观察蓝光的反射，最后纪衡说，“这地图是最终版，在存进来之后没有被人改动过。”
　　凯瑞在一旁插嘴道，“桑莫是个十足十的笨蛋，就连这储存卡怎么用都是我教他的，不用担心他作假。”
　　盖文冷冷扫他一眼，“我会把你放在离这里最近的枢纽星球，那里每半个月有一班客机飞往中心星球，你自己走。”

　　“半个月？”凯瑞跳起来大喊，“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或者你可以等我们回来，”盖文淡淡道，“一年半载，我也可以把你丢到无人区自生自灭。”
　　凯瑞不敢再辩驳，低声嘟哝，“你厉害你说了算嘛。”

　　启航前，黑鹰去桑莫昨晚休息的地方看了看，没见到人影，估计这会儿已经在铁壳王八里捶胸顿足了。凯瑞终于开始担心起来，催着盖文赶紧离开。盖文没理他，但看他的样子实在可怜，纪衡到底还是过去宽慰了几句。
　　把凯瑞安顿到船舱，纪衡来到驾驶舱，对盖文说，“走吧，别逗他了。”
　　盖文看着显示屏上船舱的监控，凯瑞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最终无聊地躺在地上补眠，才开启引擎，不满地低声说，“你别被他骗了。”
　　“什么？”纪衡没听清。
　　“流亡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你在……”盖文顿了顿，“可能我都不会让他靠近白鹰。”
　　“……可你答应他了，不能反悔。”
　　“我不需要跟他做交易，一张储存卡，抢就可以了。而且，或许桑莫的船上还藏了别的东西。”

　　纪衡哑然，半晌才道，“你接受凯瑞的条件，是因为我？”
　　盖文用力揉了揉他，“别想太多。”
　　纪衡低下头，摆弄着手边的方向仪。
　　怎么可能不想多啊，这家伙真是……温柔得让人有想哭的冲动。

　　冲破大气层的时候白鹰检测到强电磁干扰，被盖文一脚加速冲了过去。这可能就是导致桑莫他们迫降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来他就很难追出来了，凯瑞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得罪了桑莫，就是得罪了所有的派尼尔，我算是彻底回不去了。”
　　凯瑞趴在窗户上，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太空，笑容有些苦涩。
　　“你的家人呢？”纪衡问。
　　“爸妈去的早，家族里同龄的只有两个，一个前些年跟船出航没了音讯，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家事一样。

　　纪衡递给他一瓶酒，又问，“这次去中心星球是想找谁？”
　　“一位故人。”他又看向窗外，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
　　纪衡观察他的表情，“是……你的哨兵？”

　　凯瑞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到最近的枢纽星只要半天，去了一看，最近一班客机就在三天后。凯瑞高兴得不行，拉着纪衡的手拼命道谢。看着他欢喜的样子，漂亮的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纪衡开始觉得这人有那么一点可爱。
　　他拉过纪衡，趴在耳边轻声说，“那个哨兵真凶，以后你可要辛苦了。”
　　纪衡忽然想起来还没澄清过自己和盖文的关系。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被当成盖文的另一半，陪伴在他身边，接受他的一切。
　　见纪衡低头不语，凯瑞在他后颈用力吸了一口气，道，“你的味道……很特别。”

　　“什么？”纪衡打了个哆嗦，惊讶地从他身边躲开。
　　“像人工香水，”凯瑞对他抛了个媚眼，娇羞地说，“会让人把持不住，只不过……千篇一律，没什么特点。”
　　这倒是。自从分化成为高级向导，纪衡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有些古怪，没有其他人那般特别，反而更像是柜台里摆放的香料，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所以会吸引很多哨兵，但并不会对谁产生反应。
　　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他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即便被判为高级，也是普普通通，没有被某个人当成“唯一”的资格，也乐得生而平凡。

　　凯瑞鼓励地拍拍他，“没关系，有人喜欢就够了。”
　　纪衡勾了勾唇角，没有纠正他，只是说，“祝你一路顺风。”

　　再回到白鹰上，盖文递过来一个大纸袋，装满了各种纪衡爱吃的东西。纪衡捧着热乎乎的袋子，却忽然没了填饱肚子的兴致。
　　“这两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盖文皱眉，摸摸他的脸颊，“瘦了不少。”
　　“哪儿那么明显呢。”纪衡笑笑，“只是没什么胃口。”

　　盖文担心地看着他，纪衡想了想，放下纸袋深吸一口气，正色问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
　　盖文探过身来，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唇，“你是在勾引我吗？”

　　纪衡用力推开他，微微喘着气，“不，不是，我是想，别人的味道都很特殊，只有我……以前在部队里，队医也说我闻起来不像个向导，更像移动的香水瓶……”
　　“他们都闻过你了？！”盖文怒吼。
　　“……不是……”
　　纪衡无力地安抚着哨兵狂躁的神经，心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白鹰再次腾空，冲破大气层向着远方漆黑的星空飞去。
　　盖文表情还是不太好，他黑着脸操纵着飞行面板，键位按得咣咣响。纪衡在一边戳他，他赌气不理，纪衡再戳，他便往一边移，戳着戳着眼见着要掉下座位，他忽然跳起来，把纪衡压在座位上亲了个彻底。

　　分开时两个人都有些喘，纪衡缺氧缺得厉害，一双蓝色眼瞳挂着泪，断断续续地问，“消、消气了吗？”
　　盖文用力擦过他湿润红肿的唇，低声道，“不要让我太嫉妒过去四年能接触到你的人，我会忍不住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揍一顿。”
　　纪衡想了想，认真地说，“那你可能打不过他们。那些都是队上的精兵。”
　　“……”

　　眼看着盖文又要亲上来，纪衡连忙表态，“不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盖文做了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捏了捏他，坐回驾驶座。

　　望着他的侧脸，纪衡想，这人真是霸道惯了，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向导能受得了他……
　　对啊，自己只是临时的，顶替那位不知名的白月光罢了。想到这儿纪衡觉得心口有些闷，扯了扯衣领，仰头靠在椅背上。
　　盖文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大约是温柔可爱，不失风趣却也成熟稳重的类型吧。大概也要够强大，才配得上盖文的喜欢。
　　纪衡固执地想，如果那不是一个优秀至极的人，自己绝不会同意把盖文交给他。

　　盖文不知道他自己在那儿表情一会儿一变是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他的心情很不好，也不知应该从何问起，只能伸出手，将他的手握进掌心。
　　“睡一会儿吧。”盖文轻声说，“很快就到了。”

　　再醒来时他们依旧行驶在宇宙中，四周黑得看不见光，纪衡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正在飞行，而且速度不慢。
　　“怎么了？”他坐起来，发现盖文表情严肃，不由得惊讶。
　　“有追兵。”盖文简洁地说。
　　纪衡跑到后视舱中一看，白鹰的尾巴后面跟了五艘边检飞船，上面明晃晃的“边境护卫”四个字差点闪瞎了他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

　　盖文将储存卡丢给他，点开一看，他们已经离预定要降落的星球走出去好远。
　　“对方的喊话是我们非法闯入空间裂缝。”盖文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帝国什么时候制定的这个罪名。”
　　“……那我们现在算畏罪潜逃吗？”纪衡抓狂道，“为什么一次会来五艘？我们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盖文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纪衡这才反应过来，帝国的皇子就坐在那儿呢。
　　“要不停下来解释一下？”
　　盖文一抬手，又将白鹰提速了一档，“不行，我跟他们走，桑德亚就会死。”

　　被边检追着，跟被埋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身为退役军人的纪衡有点最贼心虚，感到深深的无地自容，内心祈祷了无数遍自己的名字不要出现在报纸上，也不要被杰尔森上校看到。然后他一咬牙，上前一把将盖文从驾驶座上拉起，“换我来。”
　　他一用力，盖文没反应过来直接跟着站了起来，看着他坐下抻了抻胳膊，道，“你会开吗？”
　　回答他的是纪衡熟练地将操作板点亮，解锁键位时十指飞动好似在键盘上舞蹈，然后他点开操作手册，在搜索框中输入“最大航速”这四个字。
　　“……你要干什……”

　　么字还没出口，纪衡直接将白鹰的飞行速度打到了最大，整个飞行机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盖文被晃了一个趔趄，刚站稳，就看到纪衡将速度达到了百分之二百上。
　　“……”
　　白鹰在疯狂地晃动，监控面板发出刺耳的报警，满舱室红灯闪烁。纪衡板着脸控制航行方向，双手死死握住方向杆，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你干什么？！”盖文吼道。
　　纪衡被颠得脸色铁青，回吼道，“甩开他们！”

　　果然，边检被他们突然加速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追上但已经差了一截。看着后视监控纪衡逐渐露出笑容，却忽然方向一打，将盖文整个甩到了船舱的另一头。
　　“抱歉，躲一个太空垃圾。”纪衡对他喊道。
　　“你让我坐下……”
　　话音未落，纪衡又将摇杆猛地打到另一个方向。
　　“……”
　　盖文生无可恋地抓住副驾驶的椅背用力一拉，将自己丢到座位上，黑着脸说，“车技不错。”
　　“是吧，”纪衡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小时候开卡丁车可厉害了。”
　　“……”

　　盖文忽然说，“你知不知道在帝国法律里，飞行机时速超出标准限制又不降速超过一分钟的，全部视为肇事逃逸，影响治安情况严重者可以被击落？”
　　“……”纪衡傻眼了，“有吗？”
　　后视监控里，已经被甩远的边检全部支起炮||管，黑乎乎一排对着他们。

　　“……抓稳了！”
　　纪衡一声怒吼，盖文本能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牢牢抓着一旁的扶手。
　　白鹰像一颗被弹弓射出去的弹球四处冲撞。黑鹰和咪呜已经被吓得跑回了各自主人的精神结界，盖文脸色发青，纪衡却还有富余去查看地图。
　　“前面不远是其中一个标红的星球，我们在那儿降落。”
　　其实盖文对“降落”这个词抱有深深的怀疑，不过他没有说出口。纪衡已经完全进入开卡丁车的状态，两眼发红，轻巧地躲避着后方发射过来的追踪弹。
　　追踪弹从机翼旁擦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慢，最终漂浮在太空中。

　　纪衡夸张地打声口哨，刚要笑出来，忽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一颗星球上笼罩了浓浓的白雾，在大气层之下的天空完全被纯白覆盖，从上方看能看到不少地方还挂着强烈的风暴，巨大的气流形成漩涡，将白雾搅碎再重塑。
　　“别告诉我这就是目标星球。”纪衡抱着一丝希望说。
　　“……”盖文看着地图，道，“你乌鸦嘴的功力见长。”

　　后方边检追了上来，这一次他们架起更粗的炮||管，看吨位至少是爆破弹级别，被剐蹭一点就会直接引爆。
　　“他们就这么想要你的命吗？！”纪衡有些生气了，对着监视器怒吼道。
　　“你以为呢？”盖文扯开安全带，拎起黑牙和氧气服就要出舱。
　　纪衡心一横，对他说，“回来坐着。”
　　“你要干什么？”盖文警惕地问。
　　纪衡擦了把脸，长出一口气，重新握上方向杆咬着牙道，“让你见识一下第三军区机甲兵开飞行机的实操水平。”

　　盖文觉得白鹰没有一头扎进地里实属奇迹，事实上，纪衡在将机头拉平后还试图欢呼，但晕得他站不起来，只能瘫在椅子上不停地哼哼。
　　头顶没有追兵，大约都是被这硬闯风带的举动给吓着了，没人敢真跟着闯进来。

　　纪衡扶着椅子站起来，他现在也只剩了能正常站立的力气。
　　“我说什么来、来着。”他慢慢道，“我开卡丁车挺厉害的。”
　　盖文摆摆手示意他别吹了，自己需要缓缓。

　　这颗星球还没有到地图标示的最北端，但已经冷得能呼出白烟。远处高一些的山峰上都是雪，加上浓雾笼罩，整个环境都被染上一层纯净厚重的白。
　　出船时纪衡被风吹得一哆嗦，抱着双臂道，“桑德亚会住在这里吗？”
　　盖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喜欢有雪的地方，但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他身体没那么强壮，怕冷得很。”
　　他取出一件厚衣服给纪衡披上，“回舱吧，别冻着。”

　　纪衡深深看他一眼，“你好像很了解他。”
　　盖文表情暗了暗，“我们体内都流淌着皇帝的血脉，也仅止于此了。他毕竟是我哥哥。”
　　是吗？纪衡偷偷想，但你好像很喜欢他。
　　“对了，他不是有个哨兵？”纪衡忽然想起来，“叫……叫什么来着……”
　　“莱恩·康特，那个疯子。他被注射了剂量不小的抑制剂，又受了不少折磨，还能记得自己的向导实属奇迹。”
　　那看来你还是有机会的嘛。纪衡酸酸地想。

　　他默默回到驾驶舱，拿过早已经颠散了的餐袋，将里面还能吃的东西都抓出来塞进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响，原本在梳理羽毛的黑鹰立即抬起头来，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开翅膀。
　　“是鹰哨。”盖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或许真的在这儿。”
　　是哦。那真是好棒棒。
　　纪衡愤愤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不满于盖文的兴奋劲，又有些讨厌这个乱吃飞醋的自己。
　　自己到底在酸什么啊……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