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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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督说喝酒，就真的是喝酒。
空无一人的小桥上江风习习，一扎啤酒拆开了两罐，剩下的都叠放在一旁的桥墩上。
小少爷趴在桥边，单手熟练地打开易拉罐，递给站在旁边的警督：“地方找的好，奖你的。”
海城有尧江，顶着上古大神的名字，一直是海城人民的母亲河。城里从古到今，修了大大小小几十座桥，有闻名世界的尧江大桥，就有两人现在所在的无名小桥，不管怎么样，风景是好的。
江面行到这里，左右不过十几米宽，也并不很深。难得的是水面清澈，泛着波光，还有伶仃的水声，配一点月明微风，是喝酒的好地方。
“嗯。”警督应下，伸手接过啤酒，一言不发地先仰头喝了。
脖颈前的突起上下滚动，被月光勾出轮廓。
方林飞跳上石桥宽大的边缘，盘腿坐下，给自己开了一罐，也有样学样地尝了尝。
味道并不好，度数低，也没什么香气。小少爷味蕾挑剔，啤酒也只喝精酿，像这种便利店里卖的工业啤酒，基本没怎么尝试过。
他倒不是很在意，偶尔来一次也蛮新奇的，仰起头来，大半罐都滑进了喉咙。
等再抬起眼来，警督也靠在桥边，出神地望着江面。
小少爷打趣他：“难得看你歪着站，比喝啤酒还新奇呢。”
厉锐言把眼神转向发声源，小幅度地勾起嘴角，又很快恢复正经。
“啧啧。今天的酒约得值。”方林飞夸张地咋舌：“再笑一个看看。”
当然也没能成功。
他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凑近了一点：“那方小少爷给你笑一个？”
话说着，笑意已经带出来了，明亮的眼印着波光夜色，唇角上扬出角度。
警督定定地盯着他，小少爷看到他眼里情绪挣动起伏，一时间收敛了动作，讪讪地缩回去坐好，把目光投向江面。
“你不问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邱昊阳吗？”厉锐言敛住眼里的光芒，说道。
“不问。”对方快速地摇了两下头，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不管警督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小少爷自认为自己是最不该知道的那一个。
知道了就会在乎，在乎了就想知道的更多，总有一天，这个人也会没有故事可讲。他最熟悉这个故事走向。
“你害怕了解我，为什么？”与以往不同，厉锐言这次没有由着他转移话题，反而站定在他旁边，身体微倾，几乎是肩膀相接的距离：“哪怕作为朋友，也不行吗？”
怕你有一天爱我爱的无法自拔，我腻了跑了会伤你的心。一排弹幕从小少爷脑子里走马而过，夹杂着麦冬对他自恋天赋的嘲笑。
“我没害怕。”方林飞坐直挺身，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说法变得更可信：“朋友当然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警督嗯了一声，似乎终于满意，又给自己和小少爷各开了一罐啤酒，声音沉沉。
“他让我想到自己。”
“我父亲在我十四岁时得病去世了，母亲在不久后也不知所踪。父亲的几个战友决定共同分担照顾我的责任，这其中就有吴局长。他那时还不是局长，因为人在海城，跟我接触的最频繁，算是我半个养父。”
厉锐言说话的方式非常刻板，即使讲的是自己的过去，也仿佛是在用第一人称描述不相干的人的故事，前情提要基本只是按照时间顺序列出发生的事，没有什么主观的附加情感。
也正因为这样，让小少爷的心情有些发酸。
“我那时还小，父母的离开对我打击很大。因为很怕自己没人要，所以做事很小心，住在吴局长家里也非常懂事，上了高中以后就认真学习，努力交朋友，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对于他们的安排，我也从来都不反抗，一部分是觉得要感恩回报，另一部分，大概还是对年少时经历的后遗症。”
说这话的时候，厉锐言意有所指放缓语速，似乎在等方林飞反应。
“所以……吴云溪就是……”小少爷眨了眨眼睛。
“对。”警督点头，又接着说：“伯父们想让我继承父亲的道路进入部队，我就考了军校。所幸对我来说也不是个糟糕的选择，大概这时候，我才慢慢觉得人生有了除开‘让别人接受自己’以外的意义。”
“现在看来，虽然刻意不去回看，但对那段时间的自己，我是不喜欢的。”他直白地说：“邱昊阳让我想到那时候的自己。”
方林飞一时语塞，举起啤酒生灌下一大口，差点呛到。
这个故事太私人，以至于厉锐言刚开始讲的时候，他都因为诧异非常而没能阻止。但偏偏对方的语气，又像是说了一件完全不重要的事，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孩子并非不知道规矩。”警督看他沉默，又接着说：“相反，哪怕是潜意识里，他们也知道做什么会惹大人生气，做什么能让大人开心。”
“区别在于，有些小孩子知道自己捣蛋只会被教训，但另一些，觉得自己会被抛弃。”
“所以我怀疑，邱易庭和邱昊阳的关系，也许不是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
小少爷偏过头放下啤酒，端详警督的表情。
要说可怜卖惨，也不尽然，起码眼前这人像是根本不被触动，心如顽石，眼无波澜。
更何况男人间的交往通常不包含示弱这一项，天性中的竞争让他们尽力表现强的一面，对于弱点总是恨不得深埋十万八千丈。
可要真是为了讨论案情而自揭伤疤，他怎么就不信这个邪？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方林飞不再看他：“不管出于什么心理，虞锋是不是因为邱昊阳而死，明天一验指纹，就彻底明了了。”
闻言，警督奇怪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通常不会让案情留下疑点，这次却不打算过问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表现。”厉锐言分析道，继而说：“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
方林飞顿住。
他确实心上有事，那个杏枝坠花的胸针还放在他衣服的内衬口袋里，走哪儿都带着。想知道十几年前‘圣医’的事，现下除了入云楼，没有比警督更好的消息来源了。
可又确实难开口。虽然他的恋爱观是负分，但基本道德还是在线。明明拒绝了和警督的牵扯，却还想让人为了他的事情奔忙，总是不妥。
沉默的时间越长，空气里‘确实有事’和‘不想说给你听’的意思就越明显。让脸皮厚如小少爷，都不自觉的有点尴尬。
“没什么要紧的。”他最终摇头:“你说得对，不应该留下疑点，都查清楚了才放心。”
警督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他看着小少爷，冷硬中隐约透出些低落来。明明方才的悲惨童年都没让他的气场改变半分，此刻却为了方林飞的沉默拒绝而难过。
小少爷不敢看他，只望向江面，月色明亮。
“我这个人，其实不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和谁都难合适，难长久。”他又喝完了一罐淡而无味的啤酒，重新打开一个，在对方的注视下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尤其如果你对被人抛弃有阴影，才应该离我越远越好。”
他不知为何觉得真话难出口，像是刻意在戳厉锐言刚刚展现出来的新鲜伤痕，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总算说出来了，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牙关咬紧，身体绷直，像是生理反应在戒备和等待。
等一个选择，也等一个答案。
仿佛时光倒转，只是这次换小少爷站在警督的家门前，夜风寒冷，从长衣的角落侵袭。只他没有厉锐言的耐性，等不了太久。
所幸对方没有犹豫。
坐在桥沿的小少爷整身僵直地被厉锐言环进怀里，头顶着对方的下颚，能感觉到微弱叹息的气流拂过。
暖意瞬间席卷，熏得他耳尖都蹿红，只剩手中握着的啤酒还散着凉气。
“我第一次接到俱乐部命案消息的时候，只听到了极限运动，意外，凶杀和小少爷。”
背部贴着胸膛，话音带起轻微的震动，衣料摩擦出悉索响声，而方林飞瞠目结舌。
“你以为……死的是我？”
“嗯。深夜跳海，高速飙车，街头斗殴，吊索爬楼，你在我这儿劣迹累累。”虽然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的声音却在回忆中染上笑意。
“爬楼你也知道了？”小少爷心慌地想抬头看他，重点完全抓错，但没来得及，就被收紧的手臂限制了动作。
“我不是小孩子了，也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却发现自己不能承受你死亡的可能性。我不想改变你，也不能等。”他低声说，仿佛是为了确认方林飞的存在，手臂下落，手指缠绕握住，轻轻摩挲。
“恋爱就是有去有留的风险，我有自己的判断，你不必担心。合不合适，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对方说完，顿住。镇定终于在这难得一见的大段话中消磨干净，变得有些忐忑。
小少爷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只手握住，感到轻微恍惚。
说好的不牵扯，此刻全都忘到了脑后，警督坦诚真挚，再口嫌体正直，未免有些太矫情。
他把重量倚在对方的肩上，终于把头抬高到合适的角度，费力地凑近了一点，把吻印在警督的唇边。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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