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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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林飞坐在骆宴侨的对面，两人半晌无话。室内的光线暗淡，头顶的吊扇半死不活地转了两圈，丝毫没有提供制冷的效果。
“包金鑫死了。”
“我倒是希望他没死。”骆宴侨垂下眼睛，像是在研究自己修剪干净的指甲：“警方只能留我二十四个小时，就派了你来审问？”
“如果他们以私闯民宅拘留你，就不只二十四小时，我也不是来审问你的，这地儿没有其他好说话的地方了。”方林飞叹了一口气：“陶然现在失联了。”
据厉锐言所说，警方也试着通过手机号来寻找陶然，但是一无所获。那个手机号明显是个即用即丢的号码，登记人也不是陶然。
“所以你都知道了。”骆宴侨抬眼看他，话中带刺：“倒是不知道方小少爷和刑警队也有交情。”
“你的事我不会往外讲，你要是能用脑子好好想想，我只是来帮忙的。”方林飞把自己的名片放在他面前：“现在告诉我，包金鑫死的那天，陶然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也是，就算别人都不会理解我，你也会。”
骆宴侨答非所问地说道，眼神飘向房间里的那面大的占满了一般墙面的黑色单面镜：“可是你比我幸运，你觉得呢？”
厉锐言站在审讯室的另一间屋子里，以他的恪守陈规，能破例把方林飞放进去说话已经是底线了，当然不能没有人盯着。
但是……
“这人有古怪，在小少爷跟前说话云里雾里的，刚才我问他话的时候，他明明就很冷淡。”柯乐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头从单面镜里看进去。
“你先出去吧。”厉锐言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我看着就行了，你去找找这个骆宴侨的资料，尽快拿给我。”
“好的……”柯乐愣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但是私心里觉得这并不是厉队想让他出去的原因。
房间里的谈话继续着。
“我以前以为，我家有大哥就够了，反正家里从来也不指望我。”骆宴侨道：“所以当我发现自己不正常，也没有太在意，大不了就被赶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他形容自己为“不正常”，方林飞烦躁地揉了揉眉头。
“结果世事弄人，大哥参军去了，家里人拗不过他，闹翻了，人一年也不回来一次。我默默活了十好几岁，突然被抓了壮丁。”骆宴侨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这是自方林飞见他开始，对方除了面无表情之外最丰富的情感了。
“罢了，我当时想，政治就政治吧，我的性格可能还比我哥合适一些，我也心甘情愿替他。那时候为了让他妈高兴，我学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学习生活，当然是没管什么用，但你别说，面无表情这招挺好用的。”
话越说的多，骆宴侨就越不像麦冬描述他的样子，方林飞猜测，大概是更像他自己。
“你是说……你不是骆家的……”
“同父异母，骆家人脸皮薄，所以没几个人知道。”骆宴侨不在意地一笑：“但我从小就被接进骆家了，骆夫人不愿意看到我，我也就鲜少出来现眼。”
“所以我骨子里离经叛道的那部分，大概是随我妈。虽然我一点也不记得她了。”
方林飞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而对方的声音里连情绪也不那么明显，像是一个人习惯用欢快的语气说悲伤的话，听起来有些错乱。
“所以我还挺羡慕你的。”骆宴侨耸了耸肩：“投胎果然是技术活。”
方林飞沉默了半晌：“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只是我负隅顽抗，不想按照他的心思祸害女孩子，我爸死心了罢了，难过的那几年，我就不回国。当人父母的总是会妥协。”
单面镜的后面，厉锐言僵硬地站着，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所以说你命好。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要挟谁。”骆宴侨无声地笑了一下：“罢了，不说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那陶然呢？……你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可能吧，但我的身体挺喜欢他的。”
接着，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什么事情，对方抿住嘴角，脸色沉了下来：“包金鑫死的那天，我回了家，没和陶然在一起。在此之前，勒索的钱都是我按月付给他的，钱对我来说不算多，我也没那个本事让他消失，事情就这么拖着了。”
“所以你觉得是陶然有可能是凶手？”方林飞问道：“他当天晚上在酒吧跟包金鑫起了冲突，几个小时之后，人就死了。”
骆宴侨踌躇地说：“他的确告诉我说，他会一次解决这件事，我让他别想了，每个月付点钱也没什么，但他没有多说。”
方林飞沉默。
“他胆子小得跟鹌鹑似的，酒吧有人打架他都看不得，不要说杀人了。”对方又快速接道：“不可能是他。”
骆宴侨见小少爷不答话，就把桌子上他的名片拿起来，说道：“我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不如雇你帮陶然脱罪。”
“你不说我也会做的。”方林飞闷声道：“案子没到最后，你出去了什么都别说。”
骆宴侨手指轻颤，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陶然的私人电话，你打这个，他说不定会接。如果你找到他，告诉他我们不会再见了。”
在方林飞准备起身走时，他补了这么一句，并没有抬头看，只是抱臂坐着，眼睛盯着空白墙面。
“你决定了？”小少爷问道。
“若是眼前是岔路口，最不该做的就是想两条腿各跨一条路，不是吗？”骆宴侨晦涩一笑：“我已经握着不属于我的那一条路太久了，又不能把自己撕成两半，就算了吧。”
方林飞出来，看到柯乐手里握着几张纸在隔壁敲门。
“你干嘛呢？”小少爷瞄了他一眼，表情算不上好。
“厉队让我给他送资料来。”柯乐指了指门里面。
方林飞的表情更不好了：“给我吧，刚好我有事找他。”
柯乐迟疑了一下，隔壁的门突然开了。
厉锐言接过他手中的资料，看到小少爷，抿了抿嘴角：“你进来，小柯你去隔壁带骆宴侨出去。”
柯乐领命走了，两人便一同走进了房间。
这监控室一样的地方只有隔壁一半大，最瞩目的就是比寻常玻璃稍暗些的单面镜，从这里看过去，对隔壁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柯乐进了隔壁，跟骆宴侨说了几句话，在这间房里就又清晰的谈话声音从操作台的喇叭传来，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在听到对方声音的同时闭嘴了。
方林飞原本想问警督是不是都听到了，但这一下被卡住，突然就没有了询问的心情。觉得有没有被听到，似乎也没那重要。
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本来也和眼前这人没有关系，所以他的承认和否认都师出无名。
“咳……”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陶然的电话递给厉锐言：“我客户给的重要证据，跟你说了你不会亏的。”
警督低下头来看他的手。
方林飞生的白，显得年龄比他的真实年龄小，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家里最讨长辈欢心的孙子辈，两眼一弯，露出一排白牙。
可他的做事风格又偏偏和长相大相径庭，一点也不柔和，半步也不退让，想达到的目的地哪怕绕再远的路也能到。
等你抓到他，小少爷又回过头来朝你笑，带着一种‘你奈我何’的欠扁意味，有点挑衅又有点讨好，然后你就只能放手了，因为再进一步，就出格了。
今天之前，厉锐言以为自己是深渊，他接近另一个人，就像是要吞噬对方正常的人生。
而就在刚才，他曾以为的无底深渊突然被填了一锹土，从峰顶上看下去，虽然依旧隐匿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却好像，有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他伸手接过方林飞手里的电话，认真地说：“若是找到了人，我会通过你的。”
“哈哈……”方林飞刚好想转开这个话题，同时也觉得稀奇地笑道，：“这还是头一次你这么配合，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联系他，不过这次我要是先找到了人，也不能告诉你们了，万一被你们当成嫌疑人，我连见我客户一面都难。”
他揶揄地挤了挤眼睛：“厉警官见谅啊。”
厉锐言想，他过海拆桥的本事也是一流。
方林飞出了市局，一点时间也没耽误，给陶然的手机打了电话。
第一次没有人接。他不死心，又拨了一次。
等到他快要失去耐心时，电话突然通了，耳边传来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和颤抖。
“……你是谁？”
“我是方林飞，我知道你叫陶然不叫骆宴侨，别挂电话你会后悔的。”小少爷噼里啪啦不带停顿地说道。
对面似乎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又绷住了：“你说。”
“骆宴侨在市局，这个点警察应该就在查你了，他委托我帮你脱罪，现在，告诉我人不是你杀的。”方林飞沉着一口气，尽快把信息补全，他是真的有点害怕陶然先被警察找到，这样即使人不是他杀的，也很浪费时间。
“我没杀人。”青年的嗓音像是压着哭腔，费力让自己听上去镇静：“我那晚跟他打了架，就翘班去了海边。”他顿了一下，没等小少爷说话，又道：“这手机号用不了了，今晚九点我在猴子农场边上的燕回巷里等你，就打你这个号码。”
方林飞没来的及反驳，对方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