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七日航行》鹿仪

2、第一日

　　“早纪，你说那个什么执行局局长……真的会来抓我们嘛？”

　　“不知道。闭嘴。叫姐。”

　　“谁让老大故意激他，我倒是想要安安分分的……呜哇哇哇别揪我耳朵！大姐头大姐头！松手啊早纪大姐头——”

　　…………
　　此刻，日上三竿，已是客轮启航的第一个正午。

　　甲板上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亚麻色短发的少年，个头不高，一条马裤从上到下打满了补丁，细看额角有几缕头发挑染成金色，实打实的非主流。
　　面无表情拽着少年右耳的女性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爽，着装得体，一顶贝雷帽盖住她盘好的黑发，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与那眼泪汪汪少年十分格格不入。

　　“痛、痛、痛……早纪大姐头！你要扯掉我的耳朵吗！”

　　早纪相当嫌弃的甩了甩手，冷冷地说：“为了让你这没规矩的小崽子听懂人话。亚伦，再让我听见你直呼我的名字并且不加敬语，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哇，真过分——”少年委屈的吐了吐舌头，“大姐头你只有刻板这一点比较像传统日本人。为什么老大就能喊你的名字啊……哎！别揪了！”

　　“那是因为柯洛德先生比我年长，白痴。至于你，小鬼头就不要妄想装大人了。”
　　早纪耸了耸肩，翘着腿靠在栏杆上，“执行局局长看着上任不会太久，那么年轻，先生的狂妄自大一向都正中这种人的红心。不用想，他肯定会来的。”

　　亚伦张大了嘴：“早纪……大姐头，真的没有在抱怨老大吗？”

　　“呵呵呵呵，当然没有了。”早纪翘起嘴角，很快又将它抿成一条细线，“虽然跟着先生有过很多麻烦，但总归可以自由的做事情了，这样很好。”

　　亚伦：“……”
　　你的自由就是无线压榨我啊，没错吧！

　　“你懂什么，小鬼。”早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换做别的地方，你这种没有本事还冲动的小混血种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亚伦：“诶，是这样吗……”

　　早纪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突然猛地出手——这次的目标是亚伦挑染的头发，“可恶啊，果然怎么看你这头发怎么不顺眼……年轻人就该好好保养原生头发啊，太有伤风化了！”

　　“欸欸欸？怎么这样！”亚伦早有准备，侧身惊险躲过，一边马不停蹄地往船舱跑一边回头做鬼脸：“早纪姐也不是次次都能打到我嘛，只有头发我不能妥协！待会儿再见——咦？”

　　在他迈开双腿的前一刻，对窗的玻璃隐约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早纪的身体猛然前倾，风衣掀起露出一截刀柄：“亚伦，回来！”

　　警告发出已经晚了一步，船舱的门虚掩着，只留一道缝隙——就在这狭窄的缝隙间，一道弧状刀光迸射而出！

　　这一刀及其凶险，凌厉的风声直逼少年的脑袋。方才嬉闹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闭紧嘴，就如同一条灵敏的游蛇“嗖”一下贴着刀光滑了出去，险险避开。
　　然而他的脱身技巧着实不够火候，不过拉开几尺的距离，竟然平地摔了个跟头。那弧度圆润的长刀紧随其后。这时，一声大喝有如惊雷平地炸起。

　　“滚旁边去！！”

　　即便没有添加主语，亚伦心知肚明早纪是在指挥他，于是当机立断、按照字面意思像个球一样乖乖滚到了一边。

　　早纪平和安宁的棕色眼睛已然镀上一层浓厚的金色，她的爆发力与耐力一瞬间提高了若干个档次，命令亚伦滚开的时候，她提刀横砍的英姿已经在甲板上投下了一片狠戾的阴影。

　　锵！！

　　双刃交锋的瞬间，一种雪崩般的压迫感直逼早纪。
　　她尚未直视不速之客的黄金瞳，刀锋的倒影就已经传递出不可名状的龙威。

　　仿佛……一个晃神就会被夺走性命。

　　早纪从喉间爆发出低喝，她手持一把日式打刀，挥舞起来有如暴风雨一般密匝，大大小小的突刺横劈撞击在另一柄刀刃上，火花飞溅，铿锵声不绝于耳。
　　她混血种的生涯碰见很多对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今天这位令人热血沸腾。

　　又一刀决断的斩击，早纪闪身避开的顺势拉开一段距离，嗤笑一声：“执行局局长？”
　　她将打刀在空中重重一挥，“来吧，年轻人。”

　　那位不速之客，正是误闯登船的源稚生。
　　源家家主实际上有着难得的好脾气。随着他承担下大家长的职责，不把真实情绪暴露给手下成了基本功，因此在离他遥远的人眼里家主大人总是没什么表情。此刻源稚生面沉如水，黄金瞳不留情的视线仿佛能将人割伤——早纪不清楚他的愤怒分几级，但对手的愤怒恰恰也是她的兴奋剂。

　　“我见过你，之前在日本的时候。”早纪说道，脱下帽子，盘好的黑发一丝不苟。

　　早纪慢慢挪动脚步，“听说你是源家的大家长？”

　　源稚生不动如山。
　　一夜过去，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声音也有些沙哑，但气势分毫未减，“你的名字。”他平静地说。

　　早纪眯起了眼睛：“既然是来逮捕我们的，不大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

　　源稚生毫不掩饰地说：“你们不在本家的档案上，本家需要一切通缉混血种的资料。不论生死。”

　　早纪哼了一声。她的打刀蓄势待发，黄金瞳愈加明亮。

　　源稚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电光石火间，他手中的太刀纵向劈下！

　　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即便是混血种也难以做到水平斩下如此大力的一击——甚至比一般的混血种要更凶狠！早纪骂了一句，她勉强接住这一刀，手腕震得发疼。她没有余力再接下第二击了，必须在他出招之前——

　　“早纪姐！！”

　　亚伦像一头发疯的吉娃娃（早纪心想）从源稚生后方暴起，湛蓝的眼珠变为醇厚的金色，一把军刺旋转在他手间，锋利的发光——奈何连刺十几刀也只擦着边割破了他的衣角。黑发女性趁机从源稚生刀下滑了出去，与此同时，三把肋差不要钱似的从她指尖飞出，仅有一把擦破了他的手肘。

　　早纪和亚伦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两面夹击，源稚生竟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攻守。

　　好在彼时天色已明，客轮上逐渐嘈杂起来，亦有旅客会来到甲板上观赏海景——只不过倘若时机不巧，只能看见三个混血种厮杀的场景。

　　早纪和亚伦属于比较没有公德心的，哪怕有旅客出来了也不管不顾；而源稚生恰恰相反，他甘愿踏上这艘客轮，正是为了保护一千两百名普通人不被混血种牵制。

　　所以他受到了牵制。双拳难敌四手，以牺牲亚伦的一根肋骨和一身皮肉伤为代价，没有公德心的通缉混血种艰难地占了上风。

　　“……”

　　“……”

　　“早纪大姐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行行好放过我吧。”亚伦苦着一张脸，他的一身狼藉，衣服几乎被砍成了碎片，露出肩头的一片刺青来。为此前一分钟他刚刚被早纪以有伤风化骂了一顿。

　　这种情况下他还要押着源稚生走路，简直天理不容！

　　早纪的一头黑发全散了，她木着脸瞪了少年一眼，以比往日更加从冷酷无情的语调命令：“你给我闭嘴。要么就滚到海里去！”

　　亚伦敢怒不敢言。

　　他们可不是合法登船的乘客，隐匿的暂居地离甲板还挺远。路程漫长，早纪披头散发宛如母夜叉，走在前面亚伦半个屁都不敢放，只好百无聊赖又胆战心惊地去打量这个险些砍掉他脑袋的强大男人。
　　说是男人——执行局局长明显更像个青年，面色有些苍白，却相当英俊，隐隐有几分阴柔，是走在街头都可能被搭话的好相貌。他低着头，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让人无从分辨他的神色。

　　亚伦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去撩他的头发的。

　　“到了。亚伦，看好他。”
　　早纪心情很不好，来到入口的大门前率先做了一个抬腿的动作，似乎想一脚踹开，但又忍住了。这块儿是一个废弃的员工入口，客轮非常大，无法每个地方都面面俱到，这地方阴森破旧，基本上没人光顾。

　　亚伦战战兢兢地押着源稚生，面色悲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押送的人。

　　员工使用室破旧归破旧，收拾收拾能空出不少地方，只是偶尔难免要与灰尘和老鼠共居一室。早纪很受不了这个，他们的老大也表现出了充分的嫌弃，里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老大不在……唉，都已经下午了，我快饿死了。”
　　亚伦眼巴巴地看着放食物的包，“早纪姐，我能吃点东西吗？”

　　黑发女性将缴获的蜘蛛切仍得远远的，正对着一面小镜子整理仪容，施舍给他一个“不行，等着”的眼神。

　　亚伦唉声叹气，目的地到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用力戳了戳面无表情的源稚生的肩膀抱怨：“都怪你。我们做了什么非要被你抓啊，老大也真是的……”

　　黑发青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亚伦毫无自觉地继续说道：“我活到现在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执着的人，拜托你早点放弃我们吧，就算不说我，老大和早纪姐你也是绝对抓不到的，我们还有很多弟兄们呢……”

　　“亚伦！”早纪低喝，无比警惕地看了源稚生一眼，“你闭嘴。”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说了多少个“闭嘴”了，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越是沉默的敌人越是危险，你想被出其不意砍掉脑袋吗？”

　　亚伦惊恐地看了眼紧闭双眼的源稚生。
　　……确实，处于下风就开始消极对战，不会是为了这个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吧？

　　“大、大姐头，”他吞了口唾沫，“咱们换个班吧。”

　　早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从储备包里掏出一瓶水来。
　　“我饿了，你先等着。”她说。

　　亚伦：“……太过分了！”
　　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少年哼哼唧唧地小声抱怨：“恃强凌弱，老大都没这么霸道。”

　　他们“霸道”的老大在亚伦断裂的肋骨长好之前就晃悠回来了，推门瞧见源稚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游刃有余地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柯洛德先生，你看上去已经吃过了。”早纪说。

　　“一千两百人里多出一两个，安保的饭桶也不会发现。”柯洛德背着午后最热烈的阳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大可带着亚伦试试看。有时候确实得学学他的没脸没皮。”

　　亚伦大叫一声：“老大！这不公平，我现在就要去！”

　　早纪：“先生，那可真是小孩子心性……”

　　“你自己才多大啊，少跟我来这套吧。”他的目光终于落在角落的源稚生身上，“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谁知道呢。”方才被戳破真相的尴尬还没有退去，早纪硬邦邦地说道，“执行局的局长，托你的福追着我们打。”

　　柯洛德眯起了眼睛。他的天生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珠，此刻看上去就像打开了黄金瞳一般。

　　“那不是很好嘛，但是怎么着，自己送上门来了？”他颇有兴致的走上前，带着考量扫了源稚生一眼。

　　“只不过，早纪你很有长进啊，执行局局长这么容易就能拿下。”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语气仍然轻佻。

　　“——但为什么我总感觉，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砍我的脑袋呢？”

　　话音刚落。

　　——寒光已至。

　　没有人能压制住瞬间暴起的源家家主。源稚生有如一道席卷大地的飓风，径直冲开错愕的早纪和懵了的亚伦，他踩着侧门一跃而起，夺回蜘蛛切的刹那回身斩去——

　　夺人性命的刀锋，割断柯洛德咽喉的前一刻，竟被他握住了。

　　源稚生的蜘蛛切出鞘必能饮血，方才却像是斩在了一堵墙上，并非人的血肉。

　　是他的言灵么？
　　源稚生警觉，后退一步，试图抽出蜘蛛切。

　　下一个瞬间，对方做出了一个令他不啻惊雷、难以置信的动作。

　　他居然偏过头，舌尖舔舐了蜘蛛切的刃尖！

　　完事之后，柯洛德飞快松开手，顺势躲开黑了脸的源稚生劈来的一刀。

　　“长官，你的速度可真快，我的小伙伴们可吃不消你……对吧？”柯洛德低低地笑着，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渗血的手掌，“本家的大家长，你叫什么名字？”

　　“……源稚生。”
　　□□大家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蜘蛛切。

　　……蜘蛛切上的污渍，恐怕只有这个通缉犯的血才能洗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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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早纪：装成熟的暴力狂；亚伦：有潜力但目前很弱鸡的杀马特
柯洛德：狂妄自大的纯流氓（虽然还没写到）性取向→♂
日更就能暴露出很多问题，譬如说我又又又爆字数了，这实际上是很累人并且严重的问题，明天的更新争取三千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