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依叶行》万俟凉

1、初识

　　“季老师，笑的那么高兴，捡钱啦？”办公室里邻桌的老师看着满面笑容的季明东不由得打趣，季明东摆了摆手，低头继续端详手里的花名册。景年和叶允两个名字越看越顺眼。两个人一个是二中老师的心头宝，另一个是五中老师的心头宝。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安排在9班，但这不能阻挡他的好心情。
　　S市政委不知道抽什么风，推出打造优质高中计划，合并了原来的二中和五中。本来尖子生全集中到1班的，但景年本人坚决要求留在9班，学校也没办法强制性给他换班。正巧五中的叶允也看准了9班，校领导当即拍板，把俩人安排成了同桌。毕竟都在一个差班里，总不能把好学生给耽搁了。
　　第一节课，季明东一脸忐忑拿着花名册走进教室，只有景年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耳朵里还插着耳机。其余的人都三五成群埋头打游戏唠嗑，叶允也不例外。
　　见到季明东，叶允毫不见外扬起胳膊跟他打了个招呼。
　　“东哥，早啊。”
　　班里的人都被叶允一声东哥雷的不轻，要知道在季明东的教学生涯里，从来没人敢这么叫他。倒不是季明东有多严厉，就是他的年龄……面对一个39岁的老男人，大家实在不好意思叫一声哥。
　　季明东听见声音后一怔，看着跟他打招呼的男生露出个无奈的笑，原来是这个臭小子。季明东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叶允后脑勺上。
　　“没大没小的。”
　　叶允笑嘻嘻从桌子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伸出手。“季老师您好，我叫叶允，从今天开始就是九班的一份子了。”
　　季明东听见叶允的名字后又是一怔，这小孩每天跟猴似的哪儿有个学习的样子，估计又是在诓他。
　　“别闹，人家叶允学习好着呢，哪儿能是你，每天跟猴跟似的。”
　　叶允把校服上的校牌扯下来递到他眼前，叶允两个字明晃晃地快把季明东的眼睛闪瞎了。
　　“叶允？”季明东不确定地盯着叶允，叶允一脸坦然。半晌，季明东一巴掌拍在叶允肩上。“你小子好样的！今儿晚上请你吃好的。”
　　叶允乐呵呵应了一声，冲墙上的表努努嘴，意思季明东该上课了。
　　9班其余同学面面相觑，老季你们什么关系啊？连人家叶允名字都不知道就哥俩好了。好歹给我们解释解释啊。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某天，叶允坐着私家车往祖宅赶，按照惯例叶家总在这一天有家庭聚会。刚巧赶上季明东出了车祸。一马路的人都凑在一边看热闹，也没人上来帮一把。叶允二话不说叫了自家的司机就往医院赶，季明东也因为叶允才堪堪保住一条腿。后来季明东住了几天院，所有事儿都是叶允安排好了的。到后来季明东出院回家，全都是叶允帮的忙。叶允倒是知道季明东叫什么了，但季明东对叶允的称呼还止步在小孩儿上。
　　季明东在讲台上站定，做了个极其剪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季明东，你们的班主任。不嫌我老的跟叶允一样叫我东哥，嫌弃我老的就叫我老季吧。我教体育，什么都缺就时间多。欢迎来找我打游戏唠嗑哈。”
　　季明东话音刚落，全班回应他的是热烈的掌声。毕竟这么好说话的老师还真是不多见。
　　叶允微微偏过头，看见同桌还在闭目养神，就拿胳膊肘怼了怼他。“嘿，东哥这么有意思的自我介绍你也能睡着啊？”
　　景年抬起眼皮看了叶允一眼，觉得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把校服褂子一脱，蒙在了头上挡太阳。
　　叶允皱了皱眉，作为尖子生谁还没点小脾气。要不是为了给东哥长个脸，跟一群差生待一个班里？谁稀罕！
　　阳光通过景年的校牌反射到叶允脸上，叶允看着校牌上潇洒飘逸的名字抽了抽嘴角，谁跟他说9班是个差班的，景年这家伙怎么也在这儿？
　　说起景年这个人，叶允恨得牙痒痒。S市的高中不管大考小考都要全市排名，景年就是一直在叶允头上的那个人。按理说叶允的成绩在S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每次一排名，总在景年后面。而且景年领先的分数也就那么零点几分。最夸张的一次，景年仅仅比他高了0.01分。原来二中和五中没合并之前，叶允就试着让人去打听景年，但第二天帮忙打听的人就鼻青脸肿地把钱退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肯帮忙打听了。
　　叶允就纳了闷儿了，一个书呆子，至于让他们一个个都闻风丧胆？叶允看着趴着睡觉的景年，眉头皱的更深。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季明东一节课也没说什么有用的，倒是把整个班的气氛带动起来了。知道了同桌是景年以后，叶允后面几乎没怎么听季明东在说什么。
　　一直到下课，景年才睁开了眼睛。叶允立马把眼神换了地方，居然盯了景年半节课，叶允觉得他该去医院治治脑子了。
　　景年看了眼讲台旁墙上课程表，把桌上的书换成数学。叶允一脸震惊：woc认真的吗？这么远的距离真的能看清吗？
　　景年无视了叶允目瞪口呆的表情，随手翻了翻数学书，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叶允突然觉得，树袋熊都没景年能睡。
　　过了会儿，数学老师进了班，冲叶允笑了笑。叶允一挑眉，居然是五中原来教他的数学老师，也就回了个和善的笑。
　　数学老师姓唐，叫唐羡森，五中的学生们都戏称他唐先生，唐老师也不恼，每天乐呵呵地。就算课上有调皮捣蛋的学生，也没见他发过火。但开学的第一节数学课上，唐羡森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
　　他已经盯了景年半节课了，景年的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果然是差班的学生！”唐羡森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景年。
　　突然，景年睁开了眼睛，一脸嘲讽看着唐羡森。唐羡森立马就火了，你在我课上睡了半节课，一睁眼就嘲讽我，几个意思？差班学生了不起啊！
　　“叶允旁边那个同学，你上来把这道题解了。”唐羡森冲景年扬了扬下巴，景年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站起身。在全班崇拜的目光中，淡定吐出三个字。
　　“解不了。”
　　“解不了？解不了你还不听我讲课？其他人基础差还知道学，你呢？对得起父母花钱供你读书吗？”唐羡森一拍桌子，气的头发都炸了。这小兔崽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景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从第二步开始你就解错了我怎么接着给你往下解？作为一个老师这种低级运算还能出错你还好意思吼我？为人师表这几个字在你的字典里是不是查不到什么意思？基础不好？学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我景年的基础有问题。想说这儿是差班还那么委婉，不想教赶紧滚回去教你的好班去，省得两看生厌。”
　　全班鸦雀无声，但内心的激动仍然没法控制。景爷就是景爷，怼老师都怼的这么霸气。
　　唐羡森回头看了眼第二步，a的平方开了根号之后他居然没加绝对值，再转过头的时候，唐羡森的脸已经是由青转白再转红，显然是气的不轻。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唐羡森在讲桌上用力码齐书本，冷哼一声走出教室。
　　“景爷，也太牛了吧？”唐羡森前脚刚走，后脚刘飞就跑了过来。原来景年课上也睡觉，但从来没正面跟老师肛过。
　　景年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中午吃什么？”
　　“啊……？”刘飞显然没反应过来，努力想着景年在说什么。
　　“黄焖鸡米饭行么？多放点辣。”景年歪着头想了想，也没等刘飞回复又趴下了。刘飞点点头，把黄焖鸡米饭几个字记在心里，又跑回了座位。
　　后桌的王熙自觉地拿了景年的水杯打了杯水放到景年桌角，叶允看的目瞪口呆，整个班都这么狗腿的吗？那为什么他没这种待遇！
　　景年抬起眼皮看了眼帮他打水的王熙，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坚决留在9班的原因：他够懒，在9班所有事都会有人帮他坐好。
　　之后的三节课景年一直闭着眼睛，但景年睁眼意味着老师讲错了这事儿已经在学校里传得热火朝天。每节课的老师都心惊胆战地怕景年睁眼，自然也没人在课上叫醒景年。
　　景年乐得自在，足足睡了三节课。到了放学，景年才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拍拍等在一边的刘飞的肩。
　　“走，吃饭去。”
　　叶允跟着景年走进一家小饭店，点了份辣子鸡。吃进第一口的时候就吐了出来，猛的灌水。这都什么东西？辣成这样！
　　邻桌的景年有一搭没一搭跟刘飞说着话，刘飞全程都在认真听着，盘子里的饭都没动几口。直到景年吃完站起身离开，刘飞才开始扒盘子里的饭。
　　叶允端着盘子坐到了刘飞那桌，刘飞抬起头看了眼叶允，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掩盖了情绪。“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我就想问问，景年的在班里待遇怎么就这么好？”叶允戳着盘子里的辣子鸡，扒拉了一口米饭。
　　“你说景爷？”刘飞咧了咧嘴“他待遇必须好啊。别看他成绩好，打架也是个狠角色。上次技校有人来闹事儿，因为我们是差生，老师都不乐意出面，景爷一个单挑一群，也照样把那群孙子按着打。后来景爷的名声就传开了。像景爷这种正义感这么强还乐意跟我们差生打交道的人，谁不喜欢？”
　　叶允摸了摸鼻子，不甘心地问了句“那我呢？”
　　“你？原来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不好说。”刘飞摇摇头，低头继续扒拉自己的饭。
　　叶允抽了张一百放在桌上，说了声“饭钱算我的。”后就走出了小饭店，自己一个人走回了教室。
　　教室里没人，叶允坐在座位上，手上还拿着书，脑子里一直想着景年。这家伙每天都在睡觉，到底哪儿来的时间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