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林风风》你卿

2、第2章

　　下了飞机穿过狭窄的甬道，我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嘈杂和拥挤。

　　那是故乡的气息，熙熙攘攘的人群行色匆匆，夹杂着从小听惯的音调。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想哭，骨血里有很多东西是无论多久也抹不掉的。

　　我叫风风，是来自这里的风风，风也有根源，我的根源在朝林孤儿院，在这座城市。

　　心未动，身体也会伸出细长的枝丫汲取这座城市的空气，这本能让人眼眶很热。

　　还有回忆，回忆藏在血液里蓄势待发，一瞬间就可以变成针，刺在体内最柔软的地方，让人痛之又痛。

　　我告诉自己，甚至强迫自己不许再为此感到难受，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成功的人，那么至少我的脸上不会有一丝痛楚。

　　人不能退步是吧，总不能比七年前差劲，不然真的是一点进步也没有了。

　　所以他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我尽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的个子好像高了一些，笔挺的西装加身更显得修长挺拔。

　　我从前没有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但想象过，就如眼前这样好看。

　　七年的时光让他略微单薄的肩膀变得宽实，让他青涩的下巴变得坚硬。

　　眼睛还是那样一双像烟色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睛，只是不再充盈着温柔罢了。

　　他必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开朗又温和了吧？

　　谁知道呢。

　　我看见他眼底已经聚积起风暴一样情绪，有困惑，有惊异，当然也有恨意。

　　我从前没在他眼睛里看见过这些神色，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澄澈干净，带着期待和喜悦。

　　我失去了那双辗转与京都和大阪时总会梦见的温柔眼睛，这是我该得的报应，却不该是他的。

　　我很想程妈妈，想抱一抱她，我又感到那种无措和悲伤，没有人可以诉说的落魄困顿。

　　半晌，我们都没动，就那样站在接机口互相看着。

　　他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巧合了，也许我决定回来时就应该想到的。

　　他总是这么执着，如果不是这么执着，我也不会这么执着的到了今天还仍然爱着他。

　　我有过这天底下最好的爱情，起码在我眼里是最好最好的。

　　像京都金阁寺道路边上第一朵盛开的樱花一样好，像朝林小院子里皎洁明亮的月光一样好，像镶嵌在金子底座里的幻彩欧泊一样好，像溺水的人可以握住的坚韧树藤一样好。

　　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了它，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松手，把它甩的很远，欺骗自己可以不需要它。

　　“风风……”许久的沉默后，他还是挪动双腿向我走过来，就像从前那样吵架之后他主动走过来寻求和解，他抬起骨节鲜明的手，捏住我的肩膀。

　　你看，习惯是虽然是很难改变的，但是时间长了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譬如从前他握住我的肩膀的手一定是温热的，眼下不仅冷冰冰，而且力气很巨大，像是要把我肩膀捏碎了一样。

　　我忍术很好，尽管肩膀痛的想立马跳脚，但我忍得住。

　　虽然没有一刻不想找到他抱着他亲吻他，让他再把最好的，我最想要的未来给我，但我全部忍得住。

　　向后退了一步，企图提醒他松开手，话到了嘴边，成了一句无情的祈使句：“松手。”

　　“风风……”他的语气里夹杂了无奈和嘲弄，手上并没有放松，“方……风风……我想过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想过你会不会很伤心的又在哭。我唯独没想过你像现在这样好，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欲望，还是阴谋诡计，真叫人恶心。”

　　没错，是我选的路，自然也是我要的结果，我没错，我不会后悔。

　　“嘿嘿……”我硬着头皮，表演着我最擅长的伪装术，抬头微笑着说：“所以？是要我现在道歉？对不起，我说完了，可以松手吗？我没太有时间跟你耗。”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且阴沉，松开手，说：“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

　　我拍了拍被捏皱的衣服，很是不耐烦的说：“正如他们说的一样，所以你别纠缠我，我们早就结束了。先走了，不送。”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想抓紧逃跑。

　　再不逃跑的话，我怕是会在热闹异常的接机大厅里痛苦尖叫，跟他疯狂的道歉，请求他回到我身边。

　　因为我在他冰冷的眼光中看到了不易察觉的爱恋与不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种晦涩感情，避无可避。

　　我们应该结束的呀。那样对你是真的好，时间并没有抹去我们之间的阻隔，而是又横起了几座高山，叫我没法轻易跨过去。

　　我一个人努力就好了，你安安稳稳的享受你的人生，不好吗？我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你，让你春风得意，足够弥补你心里的不平，就把我忘记吧。

　　万古，万古，我还是觉得我没有错，我不应该到这里就停下来。

　　于是我转过头，补充了一句：“不要再来找我，这辈子都不要。我讨厌你没出息的样子，就跟从前一样讨厌。被我骗是你太蠢，别再来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