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渊》金兑

4、第 4 章

　　杭逐认命似的退出直播间，没了刚才发怒的劲，像只原本充满气的气球，被扎破后叫嚣了片刻便无生气落地了。
　　只是有个疑问尚不清楚。
　　他打开通讯录，拨出一个电话，等待接听的漫长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快成了凛冬中的冰雕，透心凉齐飞扬。
　　“喂？有啥破事赶紧讲！”程以语气中全是午觉被吵醒的起床气，不耐烦道。
　　杭逐心想你还有脸给我在这儿摆谱，沉声道：“程以，许西渊已经被包养了这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程以一激灵，起床气也没了，仿佛听到惊天秘闻：“你说什么？！”
　　“就那个长发男的，什么秋的，圆圆每部电影他都给砸钱的那个！”杭逐又想起了刚才那人揽住许西渊的画面，咬牙切齿。
　　程以听完，竟松了口气，笑了两声，宽慰道：“他啊，不是什么金主，就是许西渊的兄弟。”
　　顿了顿，补充道：“跟咱俩关系一样。”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
　　程以小声逼逼至于吗，从没见过这么嫌弃亲兄弟的。可也听出来杭逐已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
　　他甚至好心情地从办公桌里掏出了一大包爆米花，随手往嘴里塞了一把，一边咔嚓咔嚓嚼着一边八卦：“来给兄弟细细科普科普！”
　　“我他妈不要睡觉了吗！”程以吼道，“你自己整天视奸许西渊微博居然都不知道吗！”
　　“我这不是只顾着看脸了吗……哪有空关注别的胡七八糟的。”杭逐赶紧抱住八卦大腿，“改天请你喝酒！”
　　程以家的公司本就是主影视业，加上他本人又爱混，整日为浊水事业添砖加瓦，故而知道的八卦堪比娱乐周记。
　　程以听见请客喝酒，顿时不气了，搜罗了一下脑库里关于许西渊与“神秘金主”的文件，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要从你们圆圆十五岁刚进娱乐圈说起……”
　　许西渊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从小被护在手心，养在温室，不让他受一点罪见一分孽。被如此呵护的小少爷终于有一天，健康茁壮的长到了十五，首次被家中同意和同学出去玩。结果一出去，就遇到了所谓的星探。
　　“等等，这星探不会是假的吧！骗财还是骗色？！”杭逐捏碎了手中的爆米花。
　　“没，星探倒是真星探。哎你别打断我，听我给您慢慢说来……”
　　年幼的许西渊没被星探描述的灯红酒绿万人追捧的世界吸引，唯独因一句“你可以经历别人的人生，你会见识到许多新鲜事物”，登时应了星探。
　　许西渊瞒着家人，独自签了合同。
　　待暑假，许西渊留下一张纸条，就坐上了前往剧组的飞机。
　　只是一个无名无姓，连台词都只有两句话的路人甲，许西渊却演得无比欢喜。他第一次，不用顾忌条条框框的礼仪，不用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可以恸哭大笑，可以将感情流露在外。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平常的人生。
　　等许西渊演完回来，他怀抱着满心欢喜，有千万句话和无数有趣事迹想要说给父母听。
　　还没踏进家门，便看见父亲冷着脸站在大门前，身旁是不住哭泣的母亲。
　　“我们不需要擅自逃出家的孩子和戏子。”
　　许西渊一怔，没有哭闹，只是哦了一声。带着已经被扔出门外的行李，最后向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走了。
　　他拖着沉重的行李，徒步走到周林秋的家中。
　　“周同学打扰了，能借我暂住一段时间吗？”
　　周林秋不问原因，将他迎进门内。
　　杭逐听着，心被一双大手揪得发疼。他记得饰演小偷的十五岁的许西渊，瘦弱无助，眼中对家庭的渴望，丝毫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你知道的，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孩子，刚刚踏进圈子里，就算演技再好，能有什么资源？”
　　“许西渊长得白净脾气又软，然后呢，就有人看上他了，给睡就给资源。”
　　杭逐手攥成拳，指甲扎得掌心生疼，目眦欲裂，忍不住骂道：“畜生吗？他才十五岁！”
　　“别气别气，我还没说完呢！”程以赶紧劝道，继续说，“许西渊面上看起来软，其实骨子里硬气得很。”
　　“没有资源，他就一步一步慢慢从群演爬起来。”
　　“最后是周林秋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始给他砸钱……能砸出男一绝不要男二，只要许西渊看中的，都给他用钱砸下来……”程以把当时听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周林秋说，他不是这圈里的，什么事都不懂，他只是想让自家兄弟过的轻松些。”
　　“人活一世，自在最重。”
　　“所以许西渊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周林秋。”
　　杭逐头一回吃到发苦的爆米花。
　　程以故事说完，就不再说话，静候杭逐发表感想。谁知过了许久，也没听见声响。
　　只得再度开口道：“你真的不用担心，周林秋虽然也是弯的，但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听说特别恩爱……”
　　“不，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在意的是，我没有能更早认识许西渊。
　　他更希望当年许西渊踏进的门，是他的家。
　　“我在意的是，我想要他未来最亲近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