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的王子们》海神醒来

15、山贼15

　　黑龙岭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二当家赵小阔的心里更冷。经过四方客栈、幽州黑牢诸多事件之后，他感觉自己一蹶不振。

　　每天他想起狄小夏，心脏一揪一揪地痛。“狄姑娘，你现在好吗？在牢里有没有受罪？你真正的夫君，青龙会的总舵主，风度翩翩，又为了保护你牺牲掉自己年轻的生命。与他相比，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啥也干不了？！”

　　整整一天，他沉沦于无尽的懊恼之中。

　　“不，我不能这样颓废，我还得想办法把狄姑娘救出来，否则我连个男人都不是！”赵小阔狠狠地跺脚，然后一种无力感接踵而来。

　　他索性仰面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屋顶发呆。

　　大当家赵芳芳飘然而至，手里端着一碗老母鸡汤。“弟弟，喝碗鸡汤补一补身子吧。”

　　赵小阔食欲全无，翻一个身子，背对着大姐。

　　赵芳芳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绕个弯儿找话头，道：“来，跟我聊聊狄姑娘，你喜欢她？”

　　赵小阔没吭声，心里暗想：“啥事都瞒不过你，肚子里有蛔虫太可怕了。”

　　赵芳芳道：“狄姑娘是咱们黑龙岭的恩人，没有她，我们这些兄弟们就要饿死了。昨天在黑牢里，我也见到狄姑娘了，她当时陷入悲痛中，哭成泪人，虽然如此，依然能看出她是一个气质脱俗的奇女子，跟你呀，正相配！”

　　赵小阔揪过一角被子，把头蒙住，右手捶了一下床，瓮声瓮气地道：“她有主了！青龙会的总舵主！比我帅十倍！功夫比我高百倍！”

　　赵芳芳道：“青龙会对咱们有恩情，他们的总舵主那么年轻，好可惜，不幸匆匆离开世间……”

　　赵小阔像虫子一样扭动了几下身躯，懊恼道：“那么厉害的人，都救不了狄姑娘！我更做不到了！”

　　赵芳芳放下碗筷，望着赵小阔可怜的样子，沉吟片刻，忽然问他道：“弟弟，你真的想娶她吗？”

　　赵小阔停止扭动，过了一会儿，被窝里传出来一声闷哼：“嗯……唉……”

　　赵芳芳忽然道：“有一个人，可以救狄姑娘出来。”

　　赵小阔霍地爬起身，像是见到了曙光，连珠炮般地追问：“谁？在哪里！我去找他，跪下求他都可以！！！”

　　赵芳芳摇摇头，叹口气道：“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小阔张大嘴巴：“大姐，你去救？”

　　赵芳芳哭笑不得，想点醒他：“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赵小阔一愣，“我？？？”

　　赵芳芳点了点头，道：“这次你随身携带的青铜面具，幸亏没丢。听钱掌柜说，你用这个面具，想了一个法子，救出了一位青龙会的兄弟。”

　　赵小阔点了点头。

　　“那你戴上青铜面具之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赵小阔支支吾吾道：“我好像看到了你……年少的你，还有年少的我……还有一位叫赵飞虎的将军……”

　　赵芳芳脸上浮现一层悲痛，忍住哭腔道：“赵飞虎将军……他就是……我父亲。”

　　“啊，咱爹？”

　　“不，他只是我的父亲，他为了保护你和我，牺牲了自己。”

　　赵小阔听了这番话，如同晴空霹雳：“大姐你说的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咱们不是一个爹吗？”

　　赵芳芳垂泪道：“你既然已经戴上过青铜面具，还没回想起点什么吗？”

　　赵小阔脑袋一片晕乎乎，努力回想。

　　“弟弟，你长大了，事态危急，你也该站出来独当一面了。”大姐顿了顿，艰难地吐露道：“其实……你不姓赵，你姓宇文！你叫宇文阔，不是赵小阔……我们不是亲姐弟！”

　　赵小阔僵立原地，如同一坨被冻住的冰山。

　　赵芳芳的声音继续轰炸他。“小阔，你是前朝太子，要不是慕容氏篡夺了大魏江山，你现在……我见了你应该喊一声‘陛下’……”

　　赵小阔喉咙里咕哝一声：“大姐……太子……大魏……”

　　赵芳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那一日，慕容氏家族发动兵变，慕容昭带兵攻破皇宫，先帝、皇后不幸被杀，我爹爹保护年幼的你和年幼的我，死在慕容昭刀下……国仇家恨，弟弟，你一定要顶起来！”

　　赵小阔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赵芳芳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垂怜道：“怕是那一日，年幼的你受到了惊吓，过去的记忆全都遗忘了……这十年来，我也不敢对你过于严苛……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作为一名男子汉，你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赵小阔缓缓点了点头。“可是……我啥也做不了……我一点用都没有……”

　　赵芳芳激动地指路，道：“不，你还有青铜面具！你还有活下来的兄弟们，你想办法救出狄姑娘后，你就拥有了青龙会！到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力量，杀掉慕容昭！推翻北燕！大魏复国大有希望！”

　　赵小阔感觉有一座大山向自己飞过来，要压死自己！“我不要做什么太子……我只想在这黑龙岭上，和大姐在一块……”

　　赵芳芳搂住弟弟，万分疼惜。“小阔，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来讲，都太突然了。从小你就与世无争，不求上进，我也不敢逼你。但是现在不同了！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冲这一点，你该燃起斗志了吧？我看呐，那位狄姑娘，真的是你生命中的贵人，难道你不想救她出来吗？！”

　　赵小阔眼圈一红：“我怎样才能救他出来？”

　　赵芳芳捶了一下他，“别哭，不能怂！这件宝贝，我擦拭干净后，给你带过来了。”果然，她从身后变戏法般地取出了那块青铜面具，塞到赵小阔手心里。

　　赵小阔轻轻抚摸了两把青铜面具，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迷惑不解地道：“可是，这青铜面具，除了能耍一点小把戏，易个容，增强一点内力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赵芳芳摇了摇头，道：“不，你还不懂。这青铜面具，是皇族的宝物，王道的象征！”

　　赵小阔一呆：“王道？”

　　赵芳芳的思绪仿佛又飘回了过去，她缓缓地道：“听我父亲说过，大魏开国皇帝，便是你的祖父宇文渊。太.祖.当年机缘巧合之下，获得这个青铜面具，有如神助，没几年工夫便开创了大魏帝国。可以说，这青铜面具，便是宇文氏的传家之宝。有了它，便是宇文皇族的象征，便是君权神授最强有力的证明。”

　　赵小阔道：“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如何了解它，如何使用它。”

　　赵芳芳一边催促他戴上，一边补充道：“我只听父亲说过，天子戴上这青铜面具，会意识到自己的过失，有过错则改之，这便是王道。除此之外，它还会帮助你想起自己遗忘的记忆。快戴上，跟上次那样。”

　　赵小阔缓缓地戴了上去……

　　每次戴上它，青铜面具给他的感觉都有所不同，仿佛它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这次戴上去，赵小阔感觉头好痛，天旋地转。

　　青铜面具似乎不再说话，只听得见有呼吸声。

　　极度眩晕之间，赵小阔忍不住主动发声，怯怯地问：“你是谁……”

　　“……”青铜面具沉默。

　　赵小阔顿了顿，继续追问道：“我究竟是谁？真的是大魏宇文氏的遗孤吗？”

　　“……”青铜面具继续沉默。

　　赵小阔急了，不耐烦起来，道：“你不是陪着我爷爷开创天下的吗？为何对我变得如此冷漠？”

　　青铜面具仿佛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它的声音听起来似远似近，又似真似幻。“宇文阔，你爷爷当年天天戴着我熏陶王道，做天下英明之主，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驾崩没几年，他的子孙就已经身死国灭，留下你这一根柔弱的独苗，可悲啊可叹……”

　　赵小阔羞惭满面，无地自容。他抬起胳膊，想摘下面具。

　　“不要摘下！”青铜面具的声音不怒自威，“你如果还想救出那位姑娘，就不要摘下！戴着它睡一个饱觉吧，如果你有慧根，自然会悟出救人乃至救国救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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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阔缓缓睁开眼，透过青铜面具两处洞眼，对上大姐的视线，她的眼神中充满关切与担忧，原来她一直在他身旁观察他的反应。

　　“弟弟，刚才你自顾自地咕哝半天，到底想起来啥？”

　　赵小阔呆愣半晌，突然道：“大姐，感谢你十年来的守护之恩、陪伴之情……请帮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大当家赵芳芳愣了一下，但没多说什么，转身吩咐几名弟兄搬来一只大浴桶，倒满滚烫的热水，然后带领他们退下。

　　赵小阔绑紧青铜面具，解除所有衣物，赤条条跳进浴桶里。

　　热水滚烫，蒸汽升腾，青铜面具紧贴面部，越来越火烫。赵小阔觉得自己的脸蛋变成了铁板上的熟肉。

　　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切的煎熬。

　　晕晕乎乎之间，他听得见青铜面具的呼吸声，十分沉静……

　　赵小阔也没有说话。

　　一个小山贼，一个青铜面具，似乎在默默地凝视，默默地交流。

　　泡了半个时辰，赵小阔揪过毛巾，擦干净青铜面具，擦干净身子，一头扎进被窝里，很快沉沉睡去……

　　他似乎梦见：大魏立国之初，太.祖.爷爷意气风发，立志统一乱世……

　　他似乎梦见：慕容氏家族发动兵变，父皇、母后倒在血泊里……

　　他似乎梦见：狄小夏回到黑龙岭，两人手拉手，欢声笑语响彻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