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在一起时我在想什么》小爷儿我住北山头

19、林一南说：

　　大年三十天没亮我便赶着早班车，上了车才忽然意识到太早了恐怕顾水还趴在被窝里做梦呢。自嘲地笑了笑，带上耳塞闭眼听歌，连续几日没睡好加上车子摇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被叫醒已经到了终点站。
　　辗转返程等到顾水家时已是正当午，钻进厨房帮忙择菜端盘，顾水跟在身后转碎碎念：懒虫懒虫懒虫……，看着身后没人，凑上去要堵住他的嘴，刚贴近碰巧叔叔从旁边的房间举着菜谱信步走出，路过时目不斜视干咳一声，顾水瞬间羞红了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嚷嚷着打游戏被阿姨好一顿数落，最后蔫头耷脑的一起来择菜。
　　一家人，这种自由自在热热闹闹的氛围在我们家是永远不可能的。父辈自不必说，明里和和气气，私下一年见不上几面。大姐二姐年纪相仿，攀比了小半辈子，现在儿女都已长大自然也不会放过。三哥在国外，年年感叹一句也就了事了。算来算去也只有大家口中最不争气的四哥最清净。老太君好打牌，吃好饭全要聚在一处陪着大牌放炮，颠来倒去说吉祥话，一直要熬到午夜方才罢休。看着热热闹闹，实际上冷冷清清并无甚趣。
　　吃饱喝足拉着顾水看我刷碗，“会包饺子吗？”顾水凑到身后瞎折腾。
　　“会擀皮。”我剜起一坨泡沫趁顾水蹲在一边摆弄菜叶子时挂到他一边脸上。
　　“啊，走开！”顾水不在意的抹掉继续专注的摆弄菜叶子，等我擦完手回来，顾水举着一朵白菜堆叠卷出的小花开心的说，“呐，嫁给我。”
　　我忍俊不禁的伸手要接过白菜花，努力保持严肃，“娶你。”
　　“哎，都一样的，瞎计较。”手抖了抖，花瓣散了，顾水蹲在地上惋惜地看着白菜叶子说，“我们的第一朵花没啦。”
　　“净捣乱，你妈我要大显身手了！”阿姨用脚尖点了点蹲着的顾水，挽着袖子好兴致地说，“你爸整天说我不做饭，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妈……年夜饭，咱就别点外卖了吧。”顾水惊恐的说。
　　“……”在阿姨提刀前，顾水极有眼力劲的一溜烟跑了，还不忘了把我拉出厨房。
　　坐在顾水的书桌前，想着小顾水曾经在这里伏案学习读书，止不住的欢喜。不经意瞥到玻璃板下压着的照片。
　　平头的小顾水戴着黑框眼镜抿着嘴角一本正经看着镜头，嘴角有个小小梨涡。
　　“你近视？”
　　“有点，后来尽量不带就习惯了……嗯，你怎么知道。”顾水打着手机晃悠过来，“啊！好丑，我记得明明收起来了。”
　　“多可爱，淼小淼。”
　　“闭嘴！”
　　“淼小淼。”
　　“闭嘴！”
　　“小淼淼……唔”
　　“可以闭嘴了？”
　　“不够，还要淼小淼亲亲。”
　　“得寸进尺……”顾水沉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亲了过来。顾水的嘴巴很软像颗果汁软糖，睫毛微微颤动，一时乐的有些忘我忘了回应。
　　“专心点。”顾水稍稍分开，睁开眼睛看着我，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顾水涨红了脸，鼻尖冒出点点细汗，自己也脸颊耳尖滚烫。我们看着彼此笑出了声。我凑过去舔舔他嘴唇上亮晶晶的水渍，他像小猫似得也凑过来舔舔我的嘴角。
　　“幼稚。”
　　“你也是。”顾水小声的说道，“那，你要不要看我以前的照片？”
　　“好呀。”
　　顾水翻箱倒柜搬出来一堆相册，自己先坐在地上翻看起来。我环住他将头放在颈窝，从背后抱着他一起看他的曾经。
　　岁月真是个神奇的温柔词语，单单念出来就像吐出一个浅浅微笑，慢慢消磨，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会在不经意时发现不同。看着顾水从小婴儿一点一点变成我怀中的样子，真是不可思议。顾水一遍翻一遍跟我讲当时的趣闻。
　　时间黏着，仿佛定格在这里，我的小顾水他在我面前再次成长了一遍。
　　“顾江！盐放多少！”“放不放醋！”“你不是以前说猪肉要放大料，猪肉馅饺子怎么就不放了！”“料酒、葡萄酒不一样吗，为什么不可以放葡萄酒！果香饺子没吃过吧哈哈哈！”阿姨的声音不断从厨房传来夹杂着叔叔低声带着笑意的解释，我和顾水相视一笑。
　　“过来帮忙！”阿姨端着馅料路过房间冲我们喊道，宛如端着瑰宝的女王。
　　“诶，馅没上劲，也没和面！”叔叔举着擀面杖从后面追了出来。
　　“切，我当然知道！”阿姨从女王变成了傲娇公主，转身走了。
　　顾水摸摸鼻子说，“一南，你看看还有哪家外卖营业。”
　　“来帮忙！”没多久阿姨在客厅大声喊道
　　“能……不去吗。”顾水哭丧着脸，“包了就要吃……完了外卖都吃不了了。”
　　“……”
　　“以前就想，如果淼淼有个哥哥弟弟多好。”阿姨满意的看着战战兢兢包饺子的顾水，“你看一个擀饺子皮，一个包，我跟你爸就只等着吃了。”
　　“妈，你以前也是只等着吃。”
　　“那是我不屑于包，你瞧着。”阿姨三下两下捏出了一个圆鼓鼓的小饺子上边还镶着圈一花边。
　　“诶？好漂亮。”
　　“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不吃饭每次都哭，有次你外婆顺手捏了圈花边，你非要抢着吃。我专门学了，跟你爸连着给你包了一个多星期。”
　　“后来呢？”
　　“哦，再看到花边你就装吐，饿了两顿啥都吃了……我这手艺也就收起来再无用武之地了。”
　　“妈，别说了，我是不是亲生的？”
　　“不是，抱来的。”阿姨晃着二郎腿一边啃苹果一边端详顾水说，“你瞅瞅不遗传一点好，也就随我梨涡好看点还只有一边，我和你爸的优点全都恰好避过。”
　　“妈，林一南还在这儿呢。”
　　“咋了，哎……真丑。”
　　“妈！母不嫌儿丑！是你们没有美若天仙给了我变丑的机会。”
　　“看样子你是属于基因突变。”
　　“抓紧时间，手艺既然亮出来了就继续吧。”
　　“顾江，那个镜头我考虑了下……。”
　　“你去客厅看电视，别在这儿添乱了，果盘在厨房。”
　　阿姨哼着小曲儿踢着拖鞋啪嗒啪嗒走了，留下我们三个哼哧哼哧干活。
　　“我跟你说，这是我家优良传统……惧内。你以后见了我那几个叔叔就能理解了。”顾水趁叔叔离开凑过来跟我咬耳朵。
　　“好习惯。”
　　等下上饺子天已经擦黑，叔叔还在厨房忙碌，顾水难得没有捧起手机。
　　“下去转转？”
　　“马上就开饭了。”
　　“很快回来。”
　　顾水假装没有听到叔叔在厨房的咆哮，拉着我一溜烟跑到顶楼。穿过长廊，来到一个高高的小门前。顾水踮脚轻轻向上一提把手，锁开了。
　　“快来，就要开始了。”顾水翻出去，向我伸出手，“小心点。”
　　“怎么了？”我跟着一起翻出去，原来是屋顶的平台。
　　“你等下哈……”话音未落，远处炸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自从发现这个平台可以进来便想到了这里一定是个看烟火的好地方，年年自己来看，这事连我爸妈都不知道。”顾水痴迷的看着远处一朵接一朵的烟花接二连三在我们面前炸开，仿佛一声令下，我们被烟火包围。
　　“轰”近处忽然腾起一朵，在我们头顶绽放，耀眼的光映在顾水扬起的近乎虔诚的脸上，远比烟花更美好。我静静地立在他的身侧，却像立在云端。俯瞰这个五彩缤纷的时空，他有使一切黯然失色的本领。
　　“走吧。”近处停顿的间隙，顾水抽抽鼻子，“其实每年大差不多，但一想只有这时才会有还是会忍不住来看，结果就会因为着迷忘记时间。”
　　“不然再看会？”
　　“这还只是序幕，午夜十二时更多，你若能熬到时间我再带你来看。”
　　结果却是仗着过年大着胆子多饮了几杯的顾水，在午夜前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困了你也去睡吧，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不用守夜，等下我和你叔叔也睡了。”
　　“嗯，好。”我拍拍睡在沙发上的顾水毫无反应。没办法只好横抱着往卧室走。
　　“丢人……。”阿姨说着拿起手机。
　　“搭把手？”叔叔拍拍我问道。
　　“不用，又不重。”
　　“好小子。”
　　午夜，果真如顾水所言，窗外喧嚣宣如白昼。而他静静地睡着，只是皱了皱眉。我坐在床侧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翻看没能看完的照片。岁月静好，外面吵杂纷乱脑海中却浮现出这样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