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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云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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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儿的话让我的心彻底落到谷底,我虽然很想说,再试试,一定会有办法,但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就玉京箫刚刚出手那一下就可以看出,她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就算我和川儿联手,也绝对没有任何胜算。而川儿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做出了妥协的决定。
我知道川儿的选择在眼下是完全正确、明智的,因而努力忽略心中那股不合时宜的自责。我努力思考着要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然后绝望得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既不了解名家的情况,也不了解玉京箫。我顶多能让玉京箫在带走川儿的时候拎上我,但那样改变不了任何事。我都能想象如果我这样做,川儿那翻到天边的白眼和窒息的感受了。
我或许是真的被毒药影响到脑子,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在巨大的雨幕声中,听到川儿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回玉家。”玉京箫似乎并不在意把这样的事告诉我们。
“玉家?具体在哪里?”玉京箫眼神复杂得看着我们,随后又笑起来:“喔,我忘了,你们还没正式进入修行境。”她笑完又道,“浪费时间是无意义的,跟我走吧,名川穹。”
川儿没理她,只是颇为讽刺道:“你原本就这性格?之前的傻白甜都是装出来的吗?”
话说到这份上我反倒有些佩服川儿了,要是玉京箫这么说我,我肯定扭头撒腿就跑,虽然也跑不了两步吧,但川儿这样的压力之下,居然还能保持理智和玉京箫周旋……生死一线的压力并不能冲淡家族覆灭的痛苦,我无法想象川儿现在的心情……意识到自己又陷入这种悲观的情绪里,我马上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疼痛刺激大脑,让我马上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局面与境况上。
我一面梳理眼前的状况,一面寻找脱身之策。
首先,在巫师集会开始的三天之前,我因为川儿拜托,去名家本家探李传胜的口风。李传胜对于玉家的事肯定有所了解,谈话时可以看出他相当忌惮玉家。玉京箫和玉家的关系不言而喻,那么如果盯上川儿的是玉家的话,那她抓走川儿就行了。以她的实力,要无声无息得做到这件事并不难。为什么要灭名家全族呢?这其中一定有能让我们反制的秘密。
其次,虽然很不愿意这样想……但玉京箫本身的态度就很奇怪。就像刚刚我所考虑的,她完全没必要在这里跟我们废话。从她的话语中,不难推测,她是受命于人——很有可能就是她所说的玉家。而她也很明确得知晓,川儿这样做是拖延时间,但还是任由川儿的行为,并且向我们透露了两个很重要的信息:玉家的存在于修行境。
确实,修行境这个概念,修行人都不陌生。但是根据玉京箫的说法,修行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
如果玉京箫没有骗人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实在是看不懂玉京箫,也没办法和川儿——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没办法和她讨论关于玉京箫的事。对于川儿来说,玉京箫仅仅是一个欺骗她又杀光名家其他人的凶手而已。无论玉京箫曾经做过什么,有什么苦衷,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对川儿说玉京箫或许有意放水或是帮助我们,实在是太残忍了。
然而玉京箫并不给我验证自己猜想的机会,在和川儿不痛不痒得说了两句话后,她面色忽然一变,伸手就向我身边的川儿抓过去。
我头一次发觉时间是这样慢,我眼角的余光能看到玉京箫的手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但我却根本没办法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与此同时,我能清楚得感觉到,已经很大的雨,变得更大了。
就在玉京箫的手即将触及到川儿时,一阵风从我身边拂过,明明是微风,却带着川儿退出数步。我第一反应就是叶道长,然而又很快意识到那只是我的错觉。
青墨色的油纸伞从我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一个戏谑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像在我脑海中直接响起一样清晰。
“啊啦啦,这不是玉家的小朋友吗?光天化日之下在人间境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合适吧?”
“云前辈,这事和你无关。”
循着玉京箫的声音,我看到了油纸伞下的女人。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身段婀娜,面上似笑非笑。她并非一见倾人城的绝色,却让人一见难忘。原因无它,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她的存在就像灯塔一般,周身萦绕单薄的白色雾气——但那绝不是雾气,隔着数米,我也能在能见度不到两米的环境中清楚看到她的样子,感受到她身上逼人的寒意。
萦绕在她身边的,是一颗颗发光的冰晶颗粒。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何这样微弱的光能穿透如此厚重的雨幕。
玉京箫口中的云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有关无关,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她有些讥讽得勾起唇角,“别说你,就算玉江华现在站到我面前,他也没胆子从我手上抢人。”
玉京箫一敛眸,冷声道:“云家主,名家是玉家所有物,还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从你手上抢人喽?”来人美目一转,看向她身边的川儿,“那我们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好了。这位朋友,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跟玉家的小丫头走呢?”
我心说前有狼后有虎,前辈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不就是选A火坑和B火坑吗,谁要选啊?
然后我听到川儿坚定得说:“我跟云前辈走。”
玉京箫凛然:“云前辈,你我都清楚,名川穹作为玉家的财产,本身是没有发言权的。”
不知道玉京箫是有心还是故意,她每一句话都恨不能把玉家和名家之间那不可告人的联系与我们说清楚。
云前辈淡淡一笑:“修行境关于财产的定义早就修改了,就算闹到公法庭那里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们,这么着急行事不就是仗着在人间境的修行人不懂得修行境的弯弯绕绕。名川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鼎炉——但再好的鼎炉也只是鼎炉。是宁可把自己赔在这儿也要得罪云家,还是放掉一个无关紧要的鼎炉,把云玉两家撕破脸的日子再往后延一延,你自己掂量着办。”
虽然我听不太懂这位云前辈在说什么,不过光从态度和内容本身来说,玉京箫很难不动摇。但我最在意的是,她说川儿是鼎炉,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鼎炉是想我所想的那样,就是修仙里面供人采补的鼎炉吗?
玉京箫果然选择了让步:“既然云前辈强夺,我自然只能让步。”
云前辈微微一笑:“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她话音落下,稍微转了下手中的纸伞,视线也随之转向我。
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我感觉血管都要结冰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惊讶,不过那抹情绪旋即又消失在似有若无的笑容中。我看见她动了动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和川儿便无影无踪得消失在原地。
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不可置信得盯着方才两人站过的地方,头一次感觉到这位云前辈的修为与功法是如何得深不可测。说也奇怪,在云前辈带着川儿离开后不久,一直大如瓢泼的雨,非常明显得在变小。
川儿走了,玉京箫是来找川儿的,按说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儿了,但我回过头和小雨中的玉京箫大眼瞪小眼,总觉得气氛尴尬又微妙。
对于杀了川儿一族的人,我怎么着也该同仇敌忾,帮她报仇,可是我好像打不过……跑吧……虽然莫名其妙了点,但还是跑吧。
但关键问题就在于我要跑回川儿家里去拿东西,身份证钱包和一些施法用具都在她家。而我知道的唯一回去的路,就是玉京箫现在所站的这条路。好在没等我我想出要怎么办,玉京箫自己跑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得站在原地,感到身心俱疲。
我回了川儿家,潦草得擦了擦头发,换身衣服,把带过来的东西都塞回包里,拎起来就想往名家本宅去。结果我还没出门,就被玉京箫堵在院子门口。
“前辈,别去了。”玉京箫说,“名家已经没了。”
对于一个能力完全超过自己,随时都能让自己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敌人,在这样的场合,我真的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
这太荒谬了。
一个杀了我挚友全家的人,如今站在我面前,用那种疲惫不堪的,受害者的语气跟我说“你挚友家已经什么都没了”。对此,我能做什么呢?
玉京箫见我沉默,脸上反倒浮起淡淡的笑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前辈对我充满戒备的时候……不,好像比那个时候糟糕太多了。你果然不喜欢我吗?”
“……”我很想问她,她怎么就会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
“你放心吧,云倦不会对川川不利的。”像是看穿了我的顾虑,玉京箫忽然道。